周纤辞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言翎了,也可以说,言翎一直跟着她。
那一夜后,言翎的额头上便有了一朵梅花。以示他于苦难中盛放。不知是谁人所烙。
就像没人知道那颗陨石落在敌军大营。
“这是独属于你的褒奖。”周纤辞抚摸着他的额头,“是上天认同了你。”
只身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气节如寒冬之梅,不屈似覆雪松柏。
太女已经会说话了。二人一大早就来到东宫。
“叫爹爹。”周纤辞让孩子对着言翎说。
“爹爹。”
“真乖。”
言翎将她一把抱起,心中溺爱无以言表。
“爹爹你怎么哭了。”
“啊,我……我又哭了嘛。”对啊,我的至亲还有她,我们的结晶,国家的未来。生活还有希望,对吗?
周纤辞为他擦了擦眼泪。
“爹爹你不能哭。”
“好,爹爹不哭……不哭……不会哭了。”
“她好聪明呢,真像你。”
“是吗……但愿她不会像我。”像我有什么的?像我一样痛苦吗?妻主,你究竟在说什么呢?
“……”周纤辞沉默了。独自离开了那里。
只剩他们父女。
她独自来到门外,看看宫阙万千,看看忙碌的人们。她是帝王,早年目睹手足相残,直到皇族只剩下她这一支独苗,利益吞噬了她的所有至亲,父亲,姐妹,甚至是她的第一任皇后,她早已经是孤家寡人,和言翎一样,他们只剩下倾言了。
愿来生永不入帝王家。
又是一年燕归来。洪治四年春。
二人渐渐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又到了上巳节,是世家大族们一起曲水流觞的好时节。
饮得朝露,诵得春风。才女佳人们会客于西楼。
王家,张家,宁家,宋家,谢家,这些中原大族纷纷来到京城,春满汴梁。
无数的花含苞待放,去用她们的一生来迎接盛景,绘画世间。
燕归来。
第一项习俗,是去池边沐浴,称为“祓禊”,有祈求平安之意。言翎和周纤辞自是不能和他人一起,可眼下皇室,除了远在北方的燕晋二王,就只剩了刚刚立功的会稽、扬州王了。
她们远在千里,北方有战事,江南又有其他习俗,命她们入京,自是不妥。
“妻主,今年上巳节很热闹嘛,这些大族都来了。”隔着竹墙,身在竹林清池,听到隔壁的戏水声,男人女人都有。
“是啊,这些人,算在去年是各种推辞。”周纤辞泡下水中,搂着言翎。
“不管他们,一会儿是不是要进行曲水流觞,一起宴饮?”
“不错。和去年一样。只是这次会更热闹一些。”
“那些大族的才女也会来吗?”
“当然,她们一定会来,言儿也有兴趣?”
这种活动男子一般是在旁边奏曲和曼舞的。况且这么多人,言翎脸一红,害羞起来。
“我就不赋诗了,陛下让下人垂一薄帘,臣妾在后面抚琴便好。”
“好,那就依你的,怎么最近这么知礼数了,从前面见百官,出行祭祀,言儿都是露面的,像换了个人似的。”
周纤辞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便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