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学生”也认真聆听,将对方缓缓道来的一字一句记在心里,来填补自己过去几十年的空白。
两人并肩疾行,在黑山花海间,渐渐走远。
“你能断生死,却无法直接摧毁亡魂,就像我可引渡怨魂,却不能直接将未死之人送去轮回一样,这都是你我的天赋所带来的限制,属于有所得便有所失,若要强行越过那条线,比如我一定要灭了某个人的生机,或者你一定要摧毁某个游离人间的孤魂野鬼,也不是不行,但那要付出代价的。”
殳刃想到了什么,眸色微深:“一个两个还可以,多了,那代价你我就未必付得起了。”
张起灵点点头,然后似乎想起来什么,对殳刃说:“你若是遇到必须要杀的人,可以来找我。”
殳刃一愣,然后轻笑着低下了头,没有应答却也没拒绝。
但她的心里却是软了一下。
张家的起灵人啊,素来温柔,无论性格。
两人脚程极快,出来的时间比进去时短上一半,待两人踏出那道仍叫张起灵忌惮的黑色巨门,天上已经高高挂起了明月,略显稀疏的星星在空中闪烁,衬的夜色更浓。
“我该走了。”殳刃朝张起灵伸手,想拿回自己的手绳。
张起灵停顿了片刻才把东西递回来。
“天赋能力者之间同气连枝,你我两家更是渊源不浅,若有事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我最近在北京,具体的位置,以你的本事,应当能找的到。”殳刃接过手绳系在手腕,抬头朝他笑笑,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张起灵一言不发。
殳刃对张起灵的异常恍若未闻,微微欠身算作告别,便转身离开。
夜色朦胧间,在影影绰绰的树影下,殳刃穿行而过,张起灵留在原地,在一天之内,第二次目送殳刃离去。
在过去很久以来,张起灵一直是那个率先转头离开的人,他几乎没送过别人,也不用别人相送。
长久的异于常人的寿命让他见多了离别,于是他开始习惯这种感觉,即便失去了记忆,那种习惯也刻在他的一举一动中未被磨灭。
这让他免去了诸多痛苦,但也偶尔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他的心起些波澜,如今也是,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对他的过去有所了解的一个人,却在还没有太多了解时就要分别。
他没有难过,但他有了情绪。
目光落在脚下的枯枝落叶上,张起灵迷茫。
他现在是什么情绪,他分不清楚。
一个人从林中走出,殳刃顺着水泥路走到一个镇子上的停车场里,不知道从哪摸出来把车钥匙,打开一辆看起来还不错的车,开着就走了。
车是合法的——别人送的。
驾驶证也是合法的——但是直接砸钱,没亲自去考。
身份证也是合法的——但信息是杜撰的。
她毕竟属于特殊人群,还是有点人脉能用的。
开着车回到她在北京的居所,殳刃整个人在松软的沙发里缩成一团,扯了张毯子裹在身上,她的目光落在虚空,怔怔出神。
良久,她从毯子里抽出双手,覆在脸上,然后好像还嫌把自己藏的不够好一样,又屈起双腿,带着双手把脸埋在膝盖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分针在石英钟的表盘上转了两圈,房间内突然穿出一声短促的笑,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语:“阿婼,邹霁……我终于找到这任起灵人了,真好,真好……”
她在月光中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似是怀念,似是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