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那孩子跑过来了,满脸涨红,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这是最后一帖了。”
尹望舒打开仔细一看,神色一紧,光是颜色就明显不对,豆腥味极淡,颜色偏深,又拿起小片黄芪两面翻看,根皮上的纵皱纹形成的深色纹路也不再连贯清晰,用指尖捏了捏,中心部位粗糙不平,她的面色更加凝重了。
那间药铺不大,也没什么人,里面的人听见动静抬头,他看见他们老少三人眼珠子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雪药师,你为何要卖假药?”
尹望舒开门见山,牵着小孩的手不放下,一步步朝人走近,虽说气势不足,但语气不乏压迫。
连半天也道:“骗了我们那么多银子,今天要么还钱,要么以真药赔偿。”
药师淡淡地扫了几人一眼,随后不慌不忙放下秤杆,正视几人,慢悠悠开口:“你说我卖假药,证据呢?”
她把皱巴巴的小纸包放到他面前。
“这些药渣不知被熬煎过多少回,气味都淡去了大半,松软而不紧实,药效都没有了,本应舍弃,你竟还拿来卖,他的阿爷现在危在旦夕,就等着你的药救命,他等了三个月!”她说话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
那人依旧面不改色,反而怀疑起了他们:“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拿药渣陷害我,想毁我名誉。”
他的语气态度不像是反问,更像是戏谑,看不到半点认真严肃。
闻言,尹望舒松开手,眼睛还是死死盯着他。
药师见她这样明显慌了,忙说道:“你要做什么?难道想闹事吗?!”
她不答,解下又厚又糙的头巾,一张惨白的脸再次见光,如同阴暗里的白瓷,白得发沉,唯有眼圈周围有暗色。
“如果方才的证据不够的话,那我也算一个。”
连半天气恼极了,“你还想推脱,我在你这里买了这么多回药,我老乡的病是一点没好,来这里之前我们就找过郎中瞧病,你这药真不真你我心里都清楚!你也一把年纪竟还不知耻,坑蒙我们老小,你简直枉活一世!”
“你个老东西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混迹江湖的老神棍,没少骗人,还有脸说我,真不要脸!”他被激怒了,也气得胡须乱颤。
连半天还想继续被他反驳道:“再者说既然你们在别的地方遇见了能治病不骗人的医师,你们大可再找他们去啊,我何时拦过你们。”
这话简直无赖!
尹望舒道:“我们来这里不止为揭穿你,还要讨回公道,我们要能治病有成效的真药。”
药师笑笑,道:“药我有,你们只要有钱就能买。”
连半天道:“你还好意思收钱?!”
药师道:“谁来这里抓药不付钱?你不仅长得惹人发笑,这说的话更是可笑!”
连半天哪里受得了他这样说,还欲跟那人还嘴,身后的小孩一语不发,将全身所有铜板一个个摸出来,托在掌心给他递过去。
连半天呵斥他道:“你怎么还给他送钱?”
“可这是真药。”男孩倔强回道,看不到对药师的恨,满眼只剩乞求。
“就这几个板儿,你当买零嘴呢。”药师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
他的话使男孩一愣,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连半天气得牙痒痒,那张嘴是合不上了,一个劲儿地回嘴,还让其他人别拦着他。
“啪!”
尹望舒将东西重重拍下,拍在深色木桌台上,另外三人皆是一惊。
桌上她刚放上的是她佩戴多年的银镯,那是她的生辰礼,当年姜氏拿着它亲自带去给寺庙里的住持开光,回来就病了一场,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戴着它。
“丫头,这是你的宝贝,怎么能出手呢?”连半天比她还急,甚至想把镯子拿回来,当然被她拦住了。
尹望舒道:“命都要没了,守着一个镯子有什么用,倒不如让它真正有用一回。”
药师的眼里精光一闪,快连半天一步拿起镯子,左右细看,满意之色稍有显露。
“这个镯子做工精细,不以银价而看物价能换不少钱,病药钱应当够了,所以还请你随我们走一趟去给人瞧病。”她意已决,除此外,别无选择。
“行吧。”他在连半天逐渐凶狠的眼神下收起镯子,还假装一副吃了亏的模样。
之后药师真的跟他们去给男孩的父亲看病去了,对尹望舒的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嫌恶,倒是一旁的连半天依旧耿耿于怀,对他没半点好脸色。
小孩在前面兴奋带路,隔不久就用他那竹竿似的手指着前方说快到了,嘴里一口一个先生叫着,全然忘了他之前的行径。
途中遇见了男孩的熟人,那些人看见了见怪不怪,只是笑着打趣道又找人给老爹看病了,小孩傻傻地点头回应。
搭话的人都是知道之前他们被骗的内情,只当是笑话没多插手,现在的讥讽意味赤裸展现。
“雪药师医者仁心,知道阿爷的病总不见好,今日直接登门诊病,相信以先生的真才实学和颇丰阅历一定能治好,我们心底都着实感恩雪药师呢。”尹望舒温柔笑着,看看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