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野草慢慢在妙吟心中生长,难道方才自己一直在这泥沼之中,同这木偶自说自话?可是自己腹部的伤口千真万确,是谁偷裘的我?
武疯子在情报里特地提到过那迷药十分诡异,可使人产生强大的幻觉而不自知。当时他并没有重视这句话,自负自家的重火堂除了风月无敌,自古便出擅施幻术及调配幻药的高手,自己是重火堂新锐,在四堂也是赫赫有名幻术高手了,奈何今日却成了别人的猎物,甚到连受重击却连猎手的影子也不得见?
是这沼泽有问题,色泽如此艳红,乃是一种强烈的香源,经年累月投入过多的香源,物极必反,香极变异,反而化为一股极度腐腥之气,也许正是他产生幻境的根本。
此时此刻敌手在暗,他在明,必须立刻离开。
妙吟镇定地闭息扯下披帛,快速包扎伤口,服下一颗止血药丸,特地服下两粒可解万种迷药的醒神秘药,又用帕子包住自己口鼻,可甫一站起来,却觉脚下千斤重,低头看却见无数血红的骨手伸出抓住自己的脚。
这究竟是什么幻药?为何如此厉害!内卫几千年传下来的秘药,竟无法解开!
妙吟心跳如雷,用力蹬去这些红泥化作的鬼手,奋力向前走去,却不停地跌倒在血腥红泥之中,他拼命扑腾,并没有绝望。
忽然,耳边响起诡异的笑声,伴着焦急的脚步传来,像有小孩子在身后不
停奔跑笑闹。
有一个身影扑到他的身后,轻触他的双肩,他的左耳传来女孩咭咭咕咕地笑声,又飘忽到妙吟的右耳朵轻轻吹气。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道:“我叫巧巧,你是来找我吗?”
妙吟不敢回头,反身抽出银钩,那是重火堂的独门秘技,一招月上柳梢头,直奔左边的身影。
几招过后,妙吟的双脚愈发深陷到膝盖,却始终没有碰到那个巧巧的一片衣袖。唯有她银铃般的笑声在洞中四处飘荡。
那巧巧变调而诡异的声音在妙吟耳边飘荡:“你永远也变不成女人,你的身体腌臜难闻,你的灵识都丑陋难看,你是个污秽的怪物,注定要进入阿鼻地狱?”
妙吟不作回答,只暗辩敌手方位,头顶忽有耀眼光芒洒下, 灼伤妙郎的双目,妙吟疼得大叫,无数异香再度钻入妙郎鼻中。
妙吟的疼痛渐渐消失,他再度睁眼,却见他竟又回到了放生桥边的赤砂地,可田沟沟凭空消失,他作画的高墙壁画慢慢消退了,眼前变成了一片纯白四壁的空间,渐化成了一个高高的戏台,无数的生旦净末丑,各个张大嘴巴尽情演绎唱作,水袖翻飞,腾挪跳跃,看似热闹,奇怪的是没有一丝声音,全然死寂。
妙吟茫然地四处张望,只见那红色拱桥也早已不见,自己正坐在台下一排血红欲滴的红漆椅子上,两侧渐渐出现很多小孩的身影,难辩男
女,却都穿着同壁画上小仙女们一般的服饰,可全诡异的是他们清一色的没有头发,没有眉毛,没有任何毛发的小脸毫无血色,面色苍白似鬼,好像是脱去皮的土豆,唯颧骨处涂着两陀深红胭脂,小嘴上点了深红的桃心妆,眼瞳仍然清澈,可是眼神中亦没有任何神彩,唯有晦涩的死寂。
相似的妆容,相似的眼情,就连最擅辨察的妙吟竟无从分辨他们,仿佛他们每一个生命中最本质最独特的东西已经因为极度的惊恐和绝望而被强行抹去了。
这种感觉妙吟也有过,作为内卫, 他们也一样从小被剥夺了作为孩童的天真和本真的个性,可那是为了可以幻化成任何一个人,却从未有过这般绝望的眼神。
他们悄然地鱼贯而至,沉默地坐在他身边,一股诡异的窒息包围了妙郎。
戏台上忽然出一面巨大的白色幕布,戏台上的众人同时面色大变,惊恐万状,仿佛末日到来,个个涂满油彩的脸上淌满血泪。然后一下子变形被吸入那面白色幕布中,后面似站着一个白色曲裾的巨人女子,那女子是这般高大,仿佛壁画上的光明仙女,而妙吟和身边的光豆小仙女显得格外渺小,仿佛是如来佛祖手中的猴子一般。
妙吟左右侧目,却见身边的光豆小仙女拼命拍手,拼命裂开小嘴,作出兴奋的状态,可眼神却溢满惊恐,他们急促地呼吸着,小脸上也渐
渐淌满血泪,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忽然,白色帷帘后忽然被一只乌黑的六指鬼手戳破,那鬼手慢慢张开,尖利血红的指甲间落下一个抱着双膝的女孩儿,那女孩子儿慢慢伸张开敷着银丝的四肢,露出精致美丽的面容,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珠子,对着妙郎一眨一眨:“你来这里作什么?”
妙郎咬破舌尖,想清醒过来,眼前的景物不时在戏台和泥沼之间变化,光明与黑暗在他眼前不停交错。
他冷笑着:“巧巧在元德元年的那场大火中烧死了,就算没有烧死,现下也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怎么会是你这般模样,恶贼,你把那些女孩关在哪里,你杀死了那么多人,不怕有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