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正要开口,只觉头上有异物裘来,立刻后退一步,伸手一抄,却见是一颗花生米,她一抬头,却见一张大笑脸正对着他唤道:“师弟,我等你多时了,你怎么还不上来。”
蜉蝣略怔,竟是略作修容的山吕幽。
那小二往上略一打眼,便是一呆,立时脸上开出一朵灿烂的笑来,殷勤地弯腰道:“这位小爷怎么不早说,原是已订了甘井泉,那可是小号鼎鼎尊贵的包房,非贵客不引,小的这就为您引路。“
那小二在前方殷勤引路,一楼同二楼皆为开放式,极是热闹喧哗,三楼始有包箱,隔着软帘,猜拳欢呼,丝竹弹唱之声此起彼伏。蜉蝣也就只来过一回,还是去年穷奇回来述职,龙胆正好也在,就逼着他给大伙请客,就在三楼紧挨楼道的那个小包厢,龙胆特地为自己要了一壶最火的招牌杏花酒,为蜉蝣点了份死贵的牛酥尖牡丹花蕊,又给东玉点了她特爱吃的水晶肘子,走时还特地打包了两大份馆陶居的招牌杏花酒和桂花鸡,一份献给辛追,另一份献给隔壁重火堂赵师娘。当时穷奇黑着脸不停唠叨自己做生意不容易,那顿伙食花了统共四十两纹银,其中一半都借花献佛给两位堂座。东玉吃得很是满意,饭后不停舔着手指,对穷奇大声说出了众人心中不敢说的愿望:“你啥时候再回来述职啊,这水晶肘子我喜欢,还要请客。”
那时节,众人都贱贱地笑了,异口同声道:我等也喜欢。穷奇的脸更黑了。
思及此,小二已扭身走向四楼,则大不相同,耳畔一下子安静下来,放眼望去极是宽敞深幽,两侧对等地各设了对等雅间却不见尽头,偶闻几声琵琶嘈切,人声细软,中间没有固定的通道,赫然设了一汪浅溪,中有荷叶形的石雕蜿蜒拼接成路,偶有各色金鱼从石荷叶逢里溜出来,又倏忽消失。那小二尽也没了踪影,蜉蝣微诧,快步走向尽头,到底才发现那面墙乃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大西洋镜子,是故那通道看似无穷无尽。蜉蝣正暗讶,忽见那镜子半转,露出一个人头,原是那小二一直在暗格处弯腰等候,眼露一丝讥诮。
蜉蝣讪讪一笑,随同那小二一同踏入暗格,那镜子立刻闭合起来,竟无一丝缝隙。
小二点了一点红蜡,仍在前引路,蜉蝣再次跟着小二七拐八扭,似一路上行,细数下来,竟有百余阶梯。过了一阵,眼前忽地,竟然消失了踪影,蜉蝣快步赶去,眼前两大雅间,一间门楣写着:甘井泉,另一间则写着:玉棠梨。
蜉蝣暗想,东营的活动经费竟如此阔绰,许是君氏退出长安时慷慨馈赠吧。
蜉蝣推开了甘井泉的雅间,眼前便是一亮,不亏是当年天下首富君莫问常年办公之所,豪奢之中却显雅致。
山吕幽已换了一件绿豆色绸衫,腰上用藏青腰带
闲闲束了,腰带上坠了花生串玉穗子,更显猿臂蜂腰,俊郎健美,他头上并未戴官帽,只乌发挽了个髻子,用一根浅色绸带束了,露出光洁而年青的额头,蜉蝣很久以前就听说东营神断山吕幽,真名左季白,出身显赫的越州左氏,三代单传的唯一血脉。其祖父左秋官至三品越州太守,曾追随宣祖太祖平定边锤,立下赫赫战功,授封英武侯,年近五十之际,小妾生下独子左思明,老来得子本应是天大喜事,可英武侯于花甲之年毅然随太祖起兵,左思明少时便随老父出征,年纪轻轻亦立功授勋,左氏父子本是麟烟阁中的勋贵,却因开国花嫁案受了牵连,入了诏狱,彼时负责此案的酷吏乔万,正是昭化太后的心腹,左氏父子得了太祖恩示,虽很快放了出来,可年青的左思明却深受打击,郁愤致疯,不幸爬上高楼坠亡。英武侯其时已是七旬老人了,这样一位经受了老年刑冤,酷吏折辱,丧子之痛,却仍然神智清明,坚若磐石,冷静地率族众改为支持元德爷,助其打回长安,发动崇元殿之变。事后虽杀了酷吏乔万,可因贞静皇后的求情,元德爷最终没有帮英武侯完成所有的复仇,只是遣太后于法门寺,英武侯遂心灰意冷,辞去一切官职,从此全族离开长安,隐居越州,不再理朝中之事,只细心照顾这唯一的血脉左季白。大业年间
,左氏只囿在越州,左季白也一直在家当个富贵闲散少爷,左氏忌殚朝庭,连科举之路也不作想,只拼命作生意,奈何左季白从小文才过人,十五岁时一首藏头诗,流传民间,被内卫传到内庭,引起了元德皇帝的注意,一纸诏书传来,授命复英武侯的所有爵位,特命左氏季白充内卫始从军,左家人哭得天昏地暗,打算散尽千金,抛弃三代打下来的贵勋之位保左家这支独苗,唯这根独苗自己却哈哈大笑,说终于可以走出去了,欣然弃笔从戎,小伙根基清奇,不过数年,武功便超过了同龄之人,又没有世家子弟的丑脾气,银王极为欣赏,特嘱东营好生栽培。
今日里蜉蝣方知以前真是小觑了,山吕幽不但待人谦和,还长得特别帅。
山吕幽全然不解蜉蝣的目光,指着桌上的几碟精美的小菜:“师妹快来尝尝厨子的新菜,芙蓉醉鸡,翡翠乳酥,玉酿樱桃尖我专为你点的,想是你还未用晚膳。”
蜉蝣一怔,这些菜倒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