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子将大竹蛟盘在小手臂上,兴奋地大叫着,心不在焉地抓了抓本就毛糙稀疏的头发,像是顶着一头破鸡窝,东玉的强迫症立刻犯了,眼露嫌弃,手却一刻不停地把小猴子发绳解下来。她拿出怀中的梳子替她把蓬乱的头发给梳了梳。
小猴子挣了几下就放弃了,转了转小身子,顺从地让东玉理着她的胎发。
东玉只觉小猴子的头发又软又滑,可是营养明显不够,发丝稀疏不说,比正常孩童的发色还偏黄,的确应该给小猴子多补点肉;她露出的小臂上星星点点的是被蚊虫叮咬的红疙瘩,想是方才坐在竹林悲泣被蚊蚁之类咬的,有些还被抓破了,道道血痕触目惊心布满白嫩的儿臂。
东玉不由心中愧疚更深,方才真不应该同小雀斗气,连累了小猴子。
咦?!我怎么了?东玉心中陡升一股恶寒:我怎么越来越像个隐忍贤惠的小媳妇儿,太可怕了!
不行,我可不要变成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想想这几年在断金堂被辛追奴役压迫的悲惨生活!这可是我追求了多少年的自由,多少年,多少年,多少年……
东玉抖去一身鸡皮疙瘩,豁然起身,肃起一张脸,来在小猴子面前以武士仪单膝蹲下,挺起背脊,同小猴子平视,冷酷出声道:“人之初生,孑然落地,放声痛哭哀掉此生平庸的开始;人之一生, 吃喝拉撒,行婚交配不过为了繁衍平庸
自我,毫无新意……其中十之八九又是苦难,怎可一味指望别人来疼你,哄你,帮你,救你,这世上父母终将离弃,子女亦会怨怼,朋友岂无背叛,唯有依靠自己方可挣扎一二,到头来,人之将死,虽不免孤独炎凉,也不至于太过惊恐,失了尊严。”
“什么?”小猴子的小手捏着竹蛟愕了半天,小脸沐浴着东玉的唾沫星子,慢慢从东玉的变脸中反应过来,幼稚的小脑袋不怎么成功地消化着东玉深遂的大道理,眼眶渐蓄满害怕的泪水,“大嫂嫂说什么?”
东玉一看苗头不对,只好撇撇嘴,收了戾气,冷哼道:“你得自个儿强壮,能揍人,还要能扛揍,特别是揍人,看谁还敢来欺你?”
小猴子的眼泪憋了回去,懵懂地“哦“了一声:“可我还小呢,才七岁呢,又矮又弱,连小兽都比我高,他整日介笑话我呢。”
“矮小弱?” 东玉“哈”了一声,挑眉道:“当对手认为你又矮又小又弱时,他们会怎么想?”
小猴子傻傻地想了半天,气呼呼地说道:“就是觉得我又矮又小又弱呗,他们,他们看不起我,要欺我哩。”
“很好,”东玉不由自主地扯开嘴角,狰狞一笑,小猴子啊地轻叫,向后缩起小身子。东玉却不管,双手牢牢握住小猴子瘦小的双肩,用力拉近自己,一双冰冷的墨瞳直直地看进小猴子的黑眼珠里:“当敌手看不起
你的时候,正是他疏忽大意的时候,战时轻敌,岂能不败。”
小猴子只觉混身发冷,心中涌进一阵恐惧。正欲哭泣时,东玉忽然又放开她,直起身子后退一步,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傲然道:“你看到了什么?”
“可怕的大嫂嫂……。”
东玉“切”了一声,高昂起细长的脖子,大辣辣地露出咽喉,还转动几下脖子:“不对,再探。”
小猴子更是迷茫:“大嫂嫂的脖子上有个大蚊子块?”
不待小猴子回过神来,弹指之间,东玉已挪到她跟前,缩起骨头,团成一团像敖犬一般蹲坐在她面前,小猴子吓得惊叫一声,手上的小竹蛟也抖落在地。东玉快速地用手一抄,将小竹蛟握在手中。
小丫头瑟瑟发抖地看着东玉。
真像幼年时代的蜉蝣,武疯子兴奋起来,狞笑了地指着自己的咽喉,又轻点了小丫头的小咽喉:“不错,就是这里,脖子,蚊子块这里就是咽喉,就是因为个子矮,所以敌手不作防备,当他靠近你的时候,你就可以。”
东玉出手如电,击向小丫头的咽喉,小丫头惊叫着,东玉的手立时停下来。
小丫头呆若木鸡,东玉恢复了身形,肃然问道:“学会了吗?这叫切喉,下手重些,自会让敌手暂时无法呼吸,你便抢得先机,或杀敌,或脱逃。”
东玉拿起她的手又比了几遍,小丫头渐渐掌握了技巧,眼中的崇拜之情陡增。
东玉的
唇边的微笑渐深,当初蜉蝣也这样!
小猴子感叹道:“大嫂嫂好厉害。”
恭维话人人爱听,武疯子更是得意,想像着如果那个女罗刹敢来此地骚扰于府,掳掠小猴子时,小猴子应作何反应。
“敌手如果要抓你,你肯定会呼救,对吗?”
“敌手?什么是敌手?”小猴子疑惑地望着东玉,旋儿又恍然道:“哦,大嫂嫂说的是坏人吧。”
武疯子紧皱眉头、耐着性子对着小姑娘频频点头。
小猴子也学着东玉肃着小脸点头:“嗯,小猴子肯定会叫大嫂嫂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