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地走在绿意丛中,贵贵看着玉东云颀长挺拔的身影,敏感地发觉玉东云走得特别慢,想是照顾贵贵刚刚溺水,体力未复。
贵贵裹紧玉东云的披风,心中忽而一动:“你方才想说我像谁?”
玉东云微怔,在阳光下回首眯眼看了阵桂桂:“你很像……很像我师姐。”
贵贵一怔:“你师姐?她也想做皇后?”
玉东云又笑了起来,轻松道:“她才不想做皇后呢,只想做东王?”
贵贵奇道:“东王?那是什么品阶的王爷?”
玉东云也不想费神向贵贵解释刻板官僚又繁复多变的内卫系统,只简短地说了句:“内庭御卫统领使,官阶不高,最高也就正三品吧,却是历任原氏天子依仗之人。”
见贵贵仍是顶着一张满是疑惑的大花脸,单眼皮的大圆眼睛盛满晶亮的清光,还真像一只黑眼圈的大狸花猫瞪着他,又可爱又滑稽,不由暗中忍了笑耐心道:“原氏祖先的老规矩,圣上取内卫首领名字中的一个字为封号,她的名字里有个东字,就自封为东王了。”见贵贵仍是一片懵懂,便扯远开来,轻松地说道: “其实她才算是我真正的师傅。”
贵贵暗想,这玉东云的师姐,莫非就是那条绿桔梗披帛的主人?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失落,板着脸道:“一听就和你一样是个恶徒,一个女孩子家还想做王呢。”
玉东云倒没有反驳,笑着点了点头,
牵着树枝拉着贵贵往前走:“郡主明鉴,我师姐虽是个女子,却天赋异禀,我师傅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再难的招式心法,只须师傅走一遍,她便会了,有些武器,师傅不用教,她只要看几眼便会摆弄了,打小便是我们那些小雏里,啊,就是同龄的孩子里没有对手了。”
贵贵听得入了迷,不想玉东云话音一转,叹道:“只可惜,偏偏得了心魇症,没法出任务。”
贵贵由着玉东云在前面牵着走,露着刺耳的乡音大辣辣地问道:“啥玩意叫心魇症?”
玉东云扭过身来,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轻点了一下,模仿着贵贵的乡音叹道:“就是脑子出了点问题,我们作内卫的干的都是血腥活计,得心魇症的也是常事,可惜了我师姐武功厉害,尤其是左手,她犯病的时候,左手就快得不可思议,偏偏乱砍乱杀,像恶鬼附身一般,连从小教导她的师傅都不敢轻易接近她,便得了个毒手脓包之名。”
贵贵将玉东云的嘲讽放在一边,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那那不就是个武疯子吗?”
“可不就是个疯子,”玉东云眼瞳微缩,伸出右手,指着贵贵见过的那条疤:“我刚到西营断金堂的头一天,可巧就碰到她犯病,当时所有人都大叫着逃得远远的,就我才来,不知死活地站在原地,其实是吓傻了,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这人有病,我得快逃
,当时武功不高,又以为跑得够远了,就喘口气这当儿,她轻功恁得好,只二个弹指功夫,就追上我,狠狠送了我一刀当见面礼,后来就留下这条疤。那日我差点被她活活砍死。”
贵贵一个激灵,声音带了颤:“怎么竟得了这病,就治不好吗?”
“听说獒试的时候……獒试就是我们内卫第一个入门关考,她竟失手将自己的嫡亲弟弟给误杀了,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事后虽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自此便不太正常,越是长大武功越高,可脑子就越不对劲,老说些别人听不懂的怪话,还嚷嚷说见着别人见不着的东西,反正我还没入西营门下时,她便开始日日拿药丸子当正经吃食。要能治好早就治好了……。”
贵贵心中惋惜,一时竟忘记了同玉东云的嫌隙:“怪可怜的……。”
“是挺可怜的,我本是先贞静皇后的门客,其实也算东营之人,皇后身殁后,元德皇帝迁怒于贞静皇后身边的昔日旧人,便将那些旧人一一贬斥,我少时起便受贞静皇后器重,亲自教导,不想头一个就被贬到西营,东西两营本就不对付,偏偏长官又将我派到这个疯师姐身边,我当时就认定上面是要借这个武疯子将我杀掉,我这辈子算是完了。”玉东云叹了一声,眼中闪过一阵温柔:“想不到我还真托了师姐脑子不好的福,她不像其他西营中人精于算计,日
日防着我,反倒正儿八经地将我认作了师弟,不准别人因为我出身东营便欺负我,又怕犯病误伤我,便用铁链将左手和身体一同绑住整整三年,只用右手教我刀法,可即便如此,她的右手还是西营数一数二的快刀,发起疯来还是无人可敌,我怕得要死,就拼了命地练武功,二圣回銮,为避圣上名讳,也为报师姐之恩,我索性随师姐的名讳,改流云为东云。也因着师姐,西营的长官和同门才算留我一条狗命,这才有了如今的玉东云。”
原来如此!
贵贵想起卞香怜提过的,什么女内卫都是淫妇,可身边的武侍姬又成天嚷嚷着女内卫才是武侍姬的巅峰,却不想女内卫却还有如此境遇,一个花季少女竟成了个疯子……
不由又是怜惜又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