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画舫缓缓停靠在妄执城的码头。
一下船,赵月玑就感觉寒风逼人,青石板路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春信急忙拿出月白色刻丝大氅,裹住赵月玑,嘴里说:“还好少爷考虑周到,出门前吩咐奴婢带上厚衣物,淮州气候温暖,咱们回妄执城时正冷呢。”
擒云将一件墨色玄锦披风披在御少暄身上,浓黑如墨的皮毛泛着光泽,映衬着御少暄,更加贵气非凡。
赵月玑上前,替他系好衣带,御少暄握住她的手,扶着她下船。
回城主府的马车上,赵月玑撩开帘子,隆冬的妄执城银妆素裹,柳溪一脸新奇:“卞幽城从未下过这样大的雪,少奶奶,您看,那屋檐上盛满了雪,好像白糖霜。”
春信笑她:“我看你呀,是馋了。”
御少暄握住了赵月玑的手,关切道:“冷不冷?还是把帘账拉上吧。”
“没事,我不冷,马车里有火盆,炭火烧得旺呢。”
马车突然停住了,车厢摇晃,御少暄眼疾手快搂住赵月玑,擒云一只手扶住春信,另一只手扶着柳溪。
“没事吧?”御少暄问,赵月玑摇了摇头,看向春信柳溪:“你们没事吧?”
“奴婢没事。”
“少奶奶,您呢?”
御少暄撩开门帘,眼睛里有隐隐怒气。
“这样平的路,你是怎么赶车的?”
车夫翻身下车,跪下抱拳:“少爷,小的罪该万死,不是小的不用心赶车,是这老翁突然冲到路中央,小的为了避让,才会惊扰到少爷少奶奶!”
赵月玑探出身,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坐在路中央,抱着脚,身形佝偻。
赵月玑想要下车,御少暄拦住她:“外面冷,你快进去吧。”
赵月玑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御少暄愣了愣,替她整理了一下大氅,揽着她下马车。
赵月玑走到老翁面前,扶起他,问道:“老伯,这么冷的天,您年纪又这么大了,为何还在街上随意走动?”
老翁叹了口气,混浊的眼睛里涌出眼泪,他颤巍巍地说:“唉,我家里三个儿子,都感染了风寒,老婆子也在上个月生病去世了,儿媳妇刚生下孙子,家中却已经揭不开锅了,我想着,来市集捡点儿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
赵月玑闻言,叹了口气,她解下腰间钱袋,放到他手里。
“天气冷了,还是买些羊肉,和自己和家人补身子。”
“这,这也太多了!”老翁匆忙跪下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马夫说道:“这位是御家五少奶奶。”
“五少奶奶……多谢五少奶奶,五少奶奶菩萨心肠!”
赵月玑急忙扶起老翁,道:“老伯,快要下雪了,您快回家吧。”
老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御少暄见状,唤了一声:“擒云。”
擒云探出身来:“属下在!”
“你送这位老伯回家。”
“是!”擒云跳下车,接过老翁的菜篮子,将他背了起来。
“老伯,您家住哪里呀?我送您回去。”
赵月玑看着老翁的背影,御少暄握住她的手:“走吧。”
赵月玑点点头,上了马车,御少暄看着她通红的鼻尖,皱起眉,轻轻捏了一下,往座椅下添了几块炭。
“不是让你别出去,明明这么怕冷。”
赵月玑的眼神晦暗深沉,御少暄察觉出她情绪不对,问道:“月玑,你怎么了?可是因为刚才那老伯心绪不宁?”
赵月玑沉默不语。
“你给的那些银子,够老伯一家人吃一个月的肉,擒云也送老伯回家了,你不用担心。”
“能帮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又能如何?”赵月玑看着他,“卞幽城是三城之首,这天下除了容京,就属这里最繁华,连这样的地方,都有吃不饱饭的百姓,普天之下,又是怎样的人间疾苦?”
御少暄俊俏的眉微微皱起,赵月玑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颤动:“这些年来,凛州边境军骁勇善战,可保容朝贵族安定奢靡,但天下贤主,理应心怀天下。”
御少暄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春信柳溪倒吸一口凉气,御少暄看着她,眼底寒意横生。
“赵月玑,你还当真如传闻中一般,口无遮拦。”
赵月玑看着他,毫无退缩之意,马车里的空气有些凝结,过了许久,御少暄放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呀,这些话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可别让旁人听了去。”
春信柳溪松了口气,急忙打圆场:“少爷少奶奶放心,奴婢嘴严得很呢!”
“奴婢不仅嘴严,还耳聋呢,奴婢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柳溪捂住耳朵,装聋作哑。
她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赵月玑,见她笑了,御少暄眼底的寒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