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上露出一瞬间的诧异,随后说道,“是的。”停顿了一瞬,他抬眸直视夜宥宁,问道,“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哦。我无意间瞥见你在乙班窗口角落那里记笔记。”夜宥宁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书籍,意思不言而喻。
男子面上先是一惊,随即又浮现一丝困窘和难堪的神色,“我幼时上过几年私塾,结果家道中落,后来就……幸蒙张正先生赏识,才能够来这寒山书院,一边打杂一边读书。”
这个答案和夜宥宁所猜想的相差无几。他点了点头,随即看到了那只正在梳理、舔舐毛发的黑猫儿,他朝着猫儿扬了扬下巴,问男子,“这猫儿呢?”
男子眸中浮现一抹温和的神色,“他叫黑曜,是我在山上偶遇的猫儿,很是聪明。我经常给他弄一些剩饭吃。”
他说这话,仔细觑着夜宥宁的神色,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于是突然间便停了话语。
一时间沉默下来,耳边只有寒风的呼啸声。
夜宥宁观察少年谈吐之间不卑不亢,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郑重说道,“我是昭德侯府的夜宥宁,你若家中有困难,可以来慎独院南廊下第6间宿舍,找我的侍从容七。”
他自认意思表达的十分直接,对面的男子却微微皱眉,并拱手说道,“谢过公子,恕在下不敢叨扰。”
夜宥宁看着对面人的神色,一脸的凝重,似乎是经历了什么很大侮辱似的。
重活一世,夜宥宁对于人性,自认有几分研究。他明白这人该是被那些酸儒的知识理论给荼毒了。导致自尊心太强,遇事情瞻前顾后,想得太多。
夜宥宁嘴角微扬,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随即看向男子,表情似笑非笑。
那男子抬眸对上夜宥宁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只觉得这少年的眼眸深如寒潭,冰冷刺骨,让他如坠冰窖,不敢随意答话。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慢悠悠地说道:“夜公子,在下习惯了自力更生,况且与您不过是萍水相逢,怎好接受您的帮助呢?无论身处何种困境,都不能折了文人的风骨。”
夜宥宁哈哈笑了两声,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徐徐回道,“只有那些真正一无所有的人才会守着仅有的自尊心,借此标榜自己的人格高尚。殊不知摆脱眼前困境,增长见识,跨越阶层,实现自我才是最重要的。等到一个人实现了这些,再回头看去,那可笑的自尊心除了扯住前进的步伐,提供一点心理慰藉外,再没有任何积极作用。”
“遇到好机会,就该机敏地抓住。遇到困难,大大方方的接受别人的帮助就是了。何必为了可笑的自尊心和脸面,将自己活生生拖累呢?”
“你说呢?”
话罢,他将目光投向那男子。
只见那人早已被这一番慷慨陈词堵住了嘴巴,呆愣着站在原地,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只黑猫儿已经跃上了屋脊,消失在了视线中。
夜宥宁丢下一句,“我刚开始说的话仍然作数。”便准备转身离开。
“啪啪。”身后传来清脆而响亮的掌声,“夜公子果然见解独到。”
夜宥宁回头看去,季舒泽穿着冬日统一的深蓝色棉服锦衣,正站在院门口望着自己。
他在那杂役困惑不解的目光中,跟着季舒泽一起朝着梅园而去。
“你和那个男子,认识?”季舒泽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一句。他其实很早就来了,可以说是从栖梧院一路跟着夜宥宁过来的。只是看着夜宥宁对那男子有几分兴趣,便站在远处,一直没有靠近。
夜宥宁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心中暗叫不好,他那时就察觉到有人在身后,只当是其他杂役在干活,便没有上心。如今看来,季舒泽一定是很早就守在这里了。他的心中竟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仿佛自己的秘密被人当场戳穿。
他闭上眼,努力赶走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轻声说道,“一刻钟前认识的。那人家境贫寒,因为刻苦攻读有几分才华被张正先生赏识。”
“我看他在后院喂养猫儿,便上前聊了几句。”他一股脑地说完,这才抬头看向季舒泽。
季舒泽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听见你开导他的那番话,很是赞同,只觉得英雄所见略同。”
夜宥宁闻听此言,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猛地转头看向季舒泽,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季舒泽的耳尖瞬间泛起一抹红晕,竟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夜宥宁眼疾手快,一只手搂住对方的纤腰,一只手紧紧抓住季舒泽的手,用力一扯,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他所站立的地方相对平坦些,而季舒泽脚下是个陡坡。本来是背阴的一面,加上前段时间的积雪,如今尚未完全消融,因此,十分容易摔跤。
“小心。”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只低头不去看那人红透了的耳后。心中觉得十分有趣,这个少年跟个小白兔似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