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澜在极尽柔软的天蚕丝卧榻上难得睡了个绵长安稳的觉。
身心放松,梦里,好像再也没有可以伤害到她的东西,她恣意张扬地尽情在御花园中扑蝴蝶,人比花娇,皇兄负手站在身侧宠溺地微笑,岁月恬静美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画面一转,她梦到了为了讨先帝欢心自请入凉州军历练的时光,梦到了明目张胆喂给她毒药的姜烛。
十八岁的姜烛,已保家卫国,久经沙场,成了新兵营的千夫长,专门负责训练新兵。林芷澜最初和陆沐筝不太适应军营的生活,男女体力有差异,一开始总是害得所在的行伍在体能比武中名落孙山,被不知她们身份的士兵奚落、嘲笑,军营靠拳头说话,强者为尊,而姜烛却总是会给她们留上一碗对女子补气血有益的红糖水。
她那时只顾着和自己较劲,吃营中的糙米饭咽不下去,还嫌弃边关产的红糖比不上宫中精纯,经常让陆沐筝把两碗红糖水都喝了。很久以后,又懂点事了,林芷澜才知晓军营物资的紧缺难得,炊事兵连饭菜里的盐都得省着点放,红糖更是能在和胡人商贸往来中直接换黄金的硬通货。
还是因为姜烛没长嘴,此后经年,难得相见,始终未能正经地谢过他的照拂之恩。
新兵们没有人能受到特殊待遇,不分男女地挤在大通铺,她那残破的草席之上,好像总是垫着姜烛的衣袍。
林芷澜带着怅然着着睡袍起身,由月满服侍着梳洗。
镜中美人明眸皓齿,皮肤吹弹可破。
月满伺候得尽善尽美,连净面的水温都是最适宜的,既不会伤了长公主金贵的肌肤,也有暖乎乎的热气,抚平疲惫。月满还挖了西域进贡的玫瑰玉露面脂,滋润而不油腻,美容养颜,使年逾二十的林芷澜数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豆蔻少女的样态,这样珍贵的贡品,只有皇后处得了和林芷澜一般的赏赐。
连最受盛宠的敏妃求了两次都铩羽而归。怪不得骄矜的敏妃总是瞧她一个不在宫中居住的长公主不顺眼。
“长公主真美,真当是天仙下凡呢。”月满由衷赞叹。
她本来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今日要为长公主化怎样的妆扮,可对于出水芙蓉的天生美人儿来说,繁杂的妆容只是一种累赘。
月满挑了颜色清丽自然的口脂薄薄地再林芷澜唇上涂了一层,又轻轻在她双颊上扑了养肤的珍珠玉容粉,想着既然现下没有盛大的宴会需要出席,不如着重突出长公主本真的美。
没有人不爱听好听的话,林芷澜笑道:
“你这小丫头,就知道编一些好听的话来哄本宫。”
“才不是哄呢,殿下快问问鸢尾、芍药,是不是如此?”
鸢尾和芍药是杜嬷嬷新提拔上来的,来顶月莹的缺。她们倒是忠心,但对林芷澜贴身起居打理得还不够熟练,仍需时日慢慢调教培养。
二人笑着附和。
林芷澜心情大好,勾起唇角,镜中的美人亦对她盈盈一笑。
月满审美好,对于什么样的季节穿什么质地的衣服、什么颜色的裙子搭配什么材质的首饰说得头头是道,也负责林芷澜日常的衣物搭配。正是仲春时节,春光明媚,偶尔雨丝飞扬,微雨燕双飞,月满便做主为林芷澜选了一身柳青色的蜀锦襦裙。
针脚细密,绣着的花木纹样正是以高洁品性著称的竹子,不落入俗套,还显得林芷澜的周身染上了一股坚韧不拔的英气。
刚服侍着林芷澜换好了衣服,有二等丫鬟驻在门外行礼禀报:
“长公主,外面来了个带着刑狱司腰牌的小生,自称是刑狱司东伯侯姜烛的属下墨书,要来像长公主禀报案子的进展。奴婢确认过了,腰牌无误,公主可要见见?”
林芷澜道:“宣,请他在前厅候着,我随后就来。”
墨书见了焕然一新身份迥异的林芷澜,只是略略扬眉,恭谨地行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在姜烛身边多年,他很明白有些事情不该他过问,也不该好奇,所以对于昨日的灰头土脸民女摇身一变成为长公主的事,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诧,神色如常,真拿她将长公主对待。
哎不对,她本就是如假包换的长公主殿下。
林芷澜满意地眯了眯杏眼,道:“既然是东伯侯的人,那便不必多礼了,赐座。”
墨书大大方方地坐下,原封不动地转述姜烛的意思:
“回长公主的话,东伯侯说,从您府上搜查出来的黑市药材、香料,他已一一检视过了,那些个原料表面上只是略有瑕疵,效力减弱,可是合在一起,似乎它们的性质就都发生了变化,具体有什么影响,东伯侯正在寻找口风紧、技术好的医师进一步检验,还需等上几日。月莹姑娘所谓的情郎在书信中自称是王家的人,落款名为王永昌,非常谨慎,在书信中只约着每次相见的时间地点,其余一概不谈,东伯侯带人去王家核实了,王家拿出了仆从名册,经查证并没有叫‘王永昌’的人,此人更不是王家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