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辈坐在青竹堂内,也不过是听着长辈们话里话外都在商议着这门亲事。
黎禧的目光从未转移地看着孟雁容,而孟雁容只是地垂着头,似乎无论今日是个什么命数,她都淡然地接受。
黎清浅忍不住朝她看去,默默地轻叹了一口气。
孟尚书在朝堂之上并未站队,能力出众不说,还对陛下一片忠心。
虽说是兵部尚书只是正三品,放在往日里,黎正康是看不上的。
但毕竟如今黎禧刚刚打了场胜仗,往后需要孟尚书帮衬的地方还不少。
黎禧越是在圣上面前得脸,那么日后黎祯的仕途便更加通达,那么日后镇国公府也会更加信任黎府,利益都是互通的。
只不过,男人之间的争权谋利,却要以牺牲女子为工具。
黎清浅也不是不明白,黎正康为什么会在回门之日那般无情地将黎舒月逐出黎府。
若是翠儿没有将黎舒月还孟雁容下水的事情说出来,或许黎正康并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是在向黎禧表态。
只要大哥愿意与他在今后的朝堂上保持一心,为他在谋得权势的方面铺路搭桥,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舍弃。
表面看上去像是在给黎清浅出气,实则是在讨沈长昀与黎禧的欢心。
想到这里,黎清浅趁着几个长辈喝茶的工夫,站起身朝黎正康福身道:“今日世子与我回家来,本身就是思念祖母思念得紧。父亲与孟尚书与孟夫人先聊着,女儿与世子便去看看她老人家。”
黎正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冲他们点点头。
从青竹堂出来之后,沈长昀注意到黎清浅低落的情绪。
“前世我在古青寺时也听闻,黎禧为了孟大姑娘三拜九叩地祈福,想来你也知道他们夫妇俩关系极好的。为何这般愁眉不展?”
“那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可如今这个时候,雁容姐姐又怎知以后的事?”黎清浅眉头微微蹙起,“况且日后,咱们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变动。”
听着她这话,沈长昀有些困惑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拉住她的手,问道:“浅浅,你是不是在忧心着什么?”
恐怕黎禧与孟雁容不是重点,黎清浅真正忧心的是她与自己吧?
黎清浅叹了一口气,缓缓抬头看着他,眼中附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昀郎,我发现自己每次面对你的时候,无论上一次对你心中有多么大的波动,都会在下一次荡然无存。就好像……我们每次见面,我脑海里都有个声音警示我,说我们应当是形同陌路,说我们不该相爱。”
她早便发现不对劲了,不止是因为每次与沈长昀亲近时心口传来疼痛难忍的针刺感,还有每次当她想靠近沈长昀时,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拉住她。
甚至仿佛还有人在她耳边警告着,若是她再靠近沈长昀,便要将她从这个世上剔除。
见黎清浅神色不安,沈长昀难得没有一定要她反复吐露对自己的爱意,而是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浅浅,这世上是有一些人,他们对待感情会迟钝、模糊,不过不要紧,你千万不要为此而烦恼。因为现在的我愿意尝试着慢慢改变,愿意为你倾注我所有的爱,余生也会慢慢等待你为我打开心房的一天。”
过去是我不好,总要求你一定要时时刻刻将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而时常忽略了,你其实也会因为骤然重生而感到迷茫与焦虑。
如今我们将彼此的心思坦白,我愿意先迈出脚步靠近你,同时,我也仍旧保持着对你向我靠近的期待。
黎清浅用力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梅花香气,说来也奇怪,入春这么久了,他身上的味道还是能给她一种冷冽的感觉。
以及,一种只有他才能给自己的安心感。
黎清浅忽然玩心大气,在他怀中低低一笑,故作苦恼地嘟囔了一句:“奇怪,话本上说男子听到妻子这般说都会吃醋发疯的呀……怎么跟我预料的不一样?”
沈长昀耳尖听到了,“娘子,你还为我俩的爱情,专门看话本学习呢?”
黎清浅忍不住轻笑出声,从他的怀中站直了身子,仰头戏谑地看着他,“阿凝给我的,好像是她亲自写的吧。”
沈长昀愣了一瞬,这表面上清冷高傲的宋二姑娘,还会写这些东西呢?
随后他也眼含笑意地看着黎清浅,“那我可真是要好好感谢她一番了。”
松云居。
刘嬷嬷从屋内走出来后,对黎清浅无奈地摇了摇头。
黎清浅的眸光黯了黯,“祖母还是不愿见我吗?”
刘嬷嬷见此宽慰道:“姑娘莫忧心,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风波争执没见过?知子莫若母,她又岂会猜不出老爷心里想什么?只是这老小孩老小孩,老太太这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跟姑娘斗气呢。”
黎清浅能说什么呢?只能淡淡地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