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案牍边,头也不抬地写着医治方子。
见她仍旧是愁眉不展,黎清浅心中便明了,就算是能治好,也一定是复杂难解。
于是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虽心中焦急,却也并不上前打扰她。
宋凝烟洋洋洒洒写下好几张纸的方子,走到她面前,“你大哥伤在膝盖与小腿,像是在伤口处混进去了一种奇毒,寻常医士难医治。”
“可你是能治好的,对吗?”黎清浅眼含希冀地看着她,心中也已做好了宋凝烟或许会否定的打算。
而对方却微微笑了笑,将手中的方子递到她手中,说:“寻常医士难治,可我不是寻常医士。你放心,令兄的病医治起来虽然复杂,却不困难。”
“那你方才……”黎清浅指着正屋的方向,疑惑道。
“那是因为你二哥在场,我故意那样表现的,”宋凝烟极不自然地耸了耸肩,坐到了她身边,“阿浅,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吗?”
还在思考宋凝烟为什么要在二哥面前这样表现的黎清浅,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勾起了思绪。
“记得,七岁那年我第一次出府,是被黎舒月诓出去的。那时年幼无知,也无力自保,认不得归家的路,直到天黑了也不知该如何回家。后来我为了不被人牙子拐去,躲去了护城河的桥底下,第一次见到你。”
“嗯,那年我也才六岁,我母亲便是在那一年过世的,”宋凝烟抬起头,眼中泛起泪花,“我父亲为了给长姐嫡女的身份,甚至与她的生母一同算计,企图将我丢出府,再谎称我死了。”
黎清浅静静听着,秀眉微蹙,这些都是她未曾对自己说起过的。
“其实那日,我父亲是让府中下人打了我一顿再丢去冰天雪地的外头,”宋凝烟转头看向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外,伸手指去,“就如同这样的冬日一般。这才是我前些年落下病根儿的原因。”
“你捡到我时,我就快死了,只剩下一口气,”她笑着握住黎清浅的手,“明明那时你也清瘦不已,可在面对像个小乞丐一样的我时,一点也不带嫌弃,气喘吁吁地攒足了劲儿把我背去医馆。还当掉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首饰,为我换回了医药钱。若不是你后来把我带回黎府,也没人认出我这定安侯府千金。”
说到这里时,她有些哽咽,“我这条命是你为我捡回来的,你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所以不管是你的祖母,还是你的兄长,我就算是拼上性命,都会医治好他们。”
黎清浅眼眶湿润,回握住她的手,“阿凝,谢谢你。”
她低下头去,看来关于那瓶闻起来像血的药引子,自己已经没了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必要。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宋凝烟的眼眸微微动了动。
自己没告诉黎清浅的是,其实她把宋凝烟带去医馆很及时,那些病也医治得差不多了,只是当年的她被接回定安侯府之后,她的父亲竟大言不惭地说是因为她自己胡乱跑出去,下人又没拦住。
也可怜从前的宋凝烟孤苦无依、无权无势,在府中任人欺负却无力反抗。
只是说到这里就行了,她知道的,阿浅虽然对外人冷心冷血,却最容易对自己的亲近之人心软。
她不愿对方再在心中添上一份名为“无能为力”的愧疚,现在看来,估计对方以后不会再猜忌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