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直沿路行驶,途经大道时,一阵风将车幔吹开,暮色四合,轻歌浅舞,依红偎翠,笔策琴音从巷子口幽幽传开。
孟舒探着脑袋看了眼窗外,似是越走越偏,眼下时候不早,宫门即将落钥,她猜不透沈时宴到底想去哪里走走。
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一眼,只见男人这一身血红长袍,衬得脸上的皮肤更加白皙,修长骨感的指尖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微微闭目的样子似是在沉默中积蓄力量。
她张了张嘴,像想说什么,但终究又把话都给咽了回去。
须臾,沈时宴再次睁开双眼,眼底尽是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不迫。
“前面巷子里的曲儿听着不错,你陪孤下去走走。”他说得漫不经心。
孟舒:你都瘸了,还能上哪走?
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周遭都是一些很矮的小房子,没什么人,巷子很长,琴曲的声音确实从巷子里传来的。
但她不明白,像沈时宴这样的身份,想听曲何必去这种地方,去揽月阁不是更好吗?
“殿下,您未让仪仗跟随,只带了我和驾车的马夫,若是一会在这样僻静的地方发生什么意外,奴婢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她作为掌事宫女,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沈时宴淡笑一声,散漫扬眉,深邃的眼眸含着审视地望向她,“孤以为,若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什么意外,你定要第一时间有多远跑多远,你竟还想着回去?”
“奴婢说过……”她刚要说什么,就猛然想到之前沈时宴对她的警告,于是赶紧转了口风,“奴婢还有事没有做,不能离开太子殿下,亦不能离开皇宫。”
“你倒是听话,改得挺快。”他靠在软垫上,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林疏棠是骗你的呢?”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虽然知道沈时宴监视着她,可当此事真正摆到明面上来说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紧张。
不过,很快便又调整过来。
“若奴婢说,纵使是飞蛾扑火,奴婢也在所不惜,殿下是否会觉得奴婢很蠢?”
她这句话是试探,试探沈时宴对她想要复仇的这件事的看法。
沈时宴淡然地将佛珠缠回手上,垂眸道:“倘若你连飞蛾扑火的胆量都没有,前日被煲成汤的就不是那条京巴狗,而是……你。”
孟舒只觉浑身汗毛直立,毛骨悚然。
她本还想着在试探结束后,看能不能和沈时宴谈谈条件,让沈时宴帮她一把。
现在看来,痴人说梦。
“奴婢知道了。”
过了一会,她已经推着沈时宴的轮椅走在这条僻静的小巷子了。
传来琴曲的门口挂着两个红彤彤的灯笼,上面题画的花型很是独特,孟舒只浅浅望了一眼,便被门前守着的护院喊住。
“二位是来听曲的?”
孟舒点头,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我家爷在归途路中听到琴曲悠扬,故而冒昧前来,想一睹名角风采。”
她曾跟刘妈妈打了那么久的交道,此时这个大院她虽然未曾来过,但看这样子也不能猜出是做什么的。
这种清吟小班一般在大院或者阁楼,装修精美,格调高雅,里面的女子也是只卖艺不卖身,擅长琴棋书画,又能吟诗作对,往往令名流士绅和权贵富商们趋之若鹜。
只是她很难想象,像沈时宴这种人出一趟宫竟然还能有这心思。
想来也是在宫里憋得太久,又身负太子之位不好过于放纵,这才趁着此次机会消遣一番。
两位护院打量他们一番,最后推开木门,迎他们进去。
这一路走来,无论是从院落还是房屋,处处尽显雅致,可见住在这里的人也是个颇懂风情之人。
孟舒推着沈时宴坐在席位的上座,听着矮台上女子抚出的悠扬琴声,确实有种绝非凡物的感觉。
旁边坐着三两个不起眼的客人,但大家均是安静听曲儿,并未有人说话,气氛倒显得有些奇怪。
沈时宴闲散地摇着手中折扇,睨了睨茶桌上的茶壶,低声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听曲来的?”
她连忙收回神绪,将续好茶水的茶盏递了过去。
“听出什么来了?”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孟舒踌躇片刻,谨慎地回答:“琴曲悠扬,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感觉,似是尘封许久的冰封,马上就要被爆破开来。”
沈时宴的视线捎带惊诧地落在她身上,“懂琴?”
“以前在家时弹过。”她如实回答。
她怎么不懂,毕竟她和谢景初的初识,便是始于那场音律的争辩。
没想到,那竟是这场孽缘的起点。
“这位公子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我这清吟小班?”台上的女子弹完一曲,站在不远处朝沈时宴福了福身。
沈时宴摇着折扇,嘴角戏谑道:“第一次来如何,反之又如何?”
不知怎的,孟舒忽然觉得周遭的气氛有些紧张和凝固,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更可怕的是,上一瞬还谈笑风生的女子,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