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日,宫里一大早忙活起来,洒扫清洁,同民间一样,辞旧迎新,旧岁又添几个喜。
说好了一起贴春联的,杏儿将一大早熬好的糨糊拿来了,六子殷勤搬来了梯子。撸了撸袖子,正准备爬,被萧北棠一把薅回来,萧北棠要自己爬上去。
六子瞪大双眼用手接她。
宋清浅笑了一下给她递春联、灯笼。萧北棠朝门边刷糨糊,贴上春联,又高高挂上红彤彤的灯笼。
“挂的正吗?”萧北棠笑着低头问。
“正。”宋清浅仰头笑答。
萧北棠心满意足爬下梯子,又去牵上她的手。
原来做这些这么有趣,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萧北棠还是在寝殿门口贴了那句:梧桐枝上栖双凤,菡萏花间并蒂鸳。横幅贴了比翼双飞。
宋清浅勾唇笑了笑也由着她了,只是那些心系家国的需得贴到正殿去。
说忙也忙,说不忙也没什么可忙的。年下无事可做,萧北棠盛情邀请宋清浅打叶子牌,宋清浅没兴趣,她在看写有强制分化记载的古籍。
六子输得裤衩子都快不剩了,叫苦不迭。
晚膳要在皇后宫里用,一早说好了,二人收拾收拾也不耽误,便朝着坤宁宫去了。
皇后忙活了大半日,亲自下厨做了饭菜,她许久不曾做过了,绿芜也殷切打着下手。
宋清浅倒是没想到她竟如此会做菜,平日看着是个养尊处优的。
宋清浅问萧北棠:“母后从前也这般会做菜吗?”
萧北棠偷吃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呜呜哝哝道:“母皇不许她做,因此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两三次,我生辰,母皇生辰,还有就是除夕了……”
但这琳琅满目的珍馐,可不像是生手做的出来的。
皇后洗漱回来,见了她们笑靥如花:“棠儿,浅浅,你们来了,快坐吧。”
宋清浅坐下来暗暗瞧了瞧,若她没请景帝,人就该是到齐了的,天冷,殿门该关着才是,但偏殿的门一直敞着,像是在等人。屋里只绿芜一个人在伺候了,其余宫人都被打发出去了。
她心里正念叨,景帝便来了。宋清浅远远看着刚起身要去迎她,被皇后按住她的手,淡淡冲她摇了摇头,宋清浅才作罢。景帝满脸笑意入内,绿芜瞅了一眼皇后的眼色,才上前行礼伺候她脱去大氅,她走过来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绿芜无声福了一礼也退了出去。
“做了这么一大桌子呢,真是辛苦妍儿了……”景帝温柔缱绻的看着皇后,伸手去摸她的手,皇后轻轻一抽,景帝扑了个空。
景帝干笑了一声,有些难为情。大概是因为宋清浅和萧北棠在吧,当着孩子们的面,她总拉不下脸做低伏小。
皇后睨她一眼,冷言冷语道:“妾不知陛下要来,没准备陛下的份呢!”
口是心非,方才明明就在等她来。再说这么多饭菜,再来几人也够吃的,宋清浅看了二人一眼。
景帝也从她的口风中抓到了重点,她没撵她走这就很好!景帝讪笑道:“无妨,朕,朕也不大饿,坐着看你们吃便好。”
皇后也不客气,招呼宋清浅她们用起饭来。她殷切的给萧北棠夹了许多菜,全是她爱吃的,碗里堆了老高。
萧北棠见得多了,自是见怪不怪的,她也不管她们如何,自顾自大快朵颐起来,她今日心情好,皇后的手艺也是一绝。她忙忙碌碌用饭期间还不忘给宋清浅夹菜,招呼她用饭。
景帝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其实她面前有碗筷,皇后怎会不给她准备,只是皇后不发话,她便这么看着。
宋清浅也忍不住诧异,皇后不发话景帝竟真就这么看着?!
用到一半,皇后拿起帕子悠悠擦了擦嘴角,淡淡开口:“这还剩着许多,扔了着实可惜了。”
景帝两眼放光看着她。
皇后终于是给了点好颜,懒懒道:“陛下若不嫌弃……”
“朕怎会嫌弃!”她话音还未落,景帝就已抄起金箸,用起饭来,她午饭特地吃的少,就等着晚上吃皇后亲手做的饭菜,现下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皇后见她这副样子,一下气便全消了,噗嗤笑了出来。她们母女俩用饭的动作都一样。皇后看着她们,眼里满是爱意。
宋清浅从前以为的帝王家尔虞我诈,冷漠疏离,从她嫁进宫,没见到分毫。大宅内尚有数不清的内斗,眼前这三人却是没有的。母亲从前担心的事,和她一直以来以为的深宫内斗,半分也没叫她遇着。
宋清浅心中也不免惊叹,景帝历经过夺嫡生死,兄弟姐妹间亲情淡薄不说,互相杀戮也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过,她却能这样待妻女属实难得。
虽说也有矛盾,但从宋清浅的角度看,似乎爱意更浓。
一顿饭吃下来,宋清浅能感受到的只有潺潺爱意,父母对子女的,夫妻之间的,还有子女对父母的。
皇后亲自替她们盛汤,如同真的只是寻常人家过日子的饭桌,没有帝后,更没有身份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