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五,清晨。 窗台上的寒霜很厚,朝阳刚与城市照面。 “二球,起来没,人呢?” 金海城东的一间小院里,身着锦衣、腆着肚子的吴广志用冰水抹了脸,呼喝着打算去踹赖床手下的房门。 这时,背后的院门被猛然撞开,吓得他肝颤。 “谁?” 吴广志低喝道,本能地想去拔藏在柴火堆下的钢刀,回头一瞥却发现进门的正是得力手下二球。 “你个龟孙搞什么东西?” 他怒骂一声,刚松了一口气,又被二球的关门声吓得一抖。 “老大,出大事了!” 未等吴广志发怒,身材肥壮的二球已几步窜到跟前,拉着他的胳膊钻进屋里。 “我去大街口那边买早饭,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二球把两个火烧放在桌上,放低声音问道。 吴广志白了他一眼,也不答话,抓起一个火烧就往嘴里送。 二球只能自问自答。 “掌武院门口的长竿上挂上了个七窍流血的人头,我还想着是哪个福薄的赶着寒冬腊月下去投胎……” “没想到是我们三当家啊!” 听到这儿,吴广志的脸皮顿时僵住。 他把嚼了半烂的火烧一口吐在地上,踱步喃喃道:“三当家死了?上回不是说最近要安生些的吗,怎么又给堵住了?” “听说不是被堵住的。” 二球赶忙来答。 “看热闹的有迟家的采买下人,听他们说是咱们的人昨日截杀了会猎队伍。” “各家死了的子弟有好几十个,连李家老二都被开膛破肚了。” “三当家则死在了洪家那个星君洪范手里。” 二球说完,伸手去拿剩下那个火烧,突然便看到自家大哥脸色青白。 “麻麻的,这下子完了……” 吴广志倒抽一口凉气,接着连牙齿都打起架来。 “大当家好不讲义气!” “咱们这些年替伙里留在金海城联络销赃,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他揉了揉满是肥油的肚腩。 “自从马惊沙那老革入了先天境,咱们遇到金海的人向来都是退避三舍,井水不犯河水。” “不然李家、迟家,还有交通堂怎么会收咱们来路不明的货?” “现在马惊沙死了还不到一年,他们突然做这种杀头买卖,都不提前和哥儿几个通个气,好让我们早做准备,真是狼心狗肺!” 二球闻言也回过味儿来,终于顾不得肚里饥饿。 “老大,咱平时那么小心,连只鸽子都不养,别人未必就能发现我们吧?” “小心顶个球用?你拿人家当傻子?” 吴广志喝骂道。 “咱们的身份是没摆明,别人也没多问。可就平时走的那些货,有心人还能猜不到根脚?” “不行,人世险恶啊,咱们得撤!” 他说着从床头摸出把短刀,又自墙角夜壶 推开木门,院子里居然已经有人等待。 未等吴广志开口讨饶,一道无声气剑便刺穿其膝盖,飚出串血珠。 正是李家逐风剑。 ······ 同日下午。 日头高照,寒冬的空气格外干爽。 行路者穿过阳光走入树荫,一步而已,就像是穿过了一个季节。 李家门口的长街,车与马挤满一路。 非年非节却有如此多的高位者齐聚,这种事金海城已长久未见。 李家,鹤唳堂。 主座之下,红木圈椅放了四排。 左右上首,洪坚与郑准各自落座,其后是迟追远领衔的各家家主。 洪胜此次伴父参会,也在外圈有一个位置。 待众人就坐,主人自堂后绕出,引得侧目一片。 盖因来者不是李家鹤公,而是长子李神机。 这位向来注重仪表的李家公子此时双目通红、满眼血丝,看起来似是一夜无眠。 “各位长辈,家君昨夜骤闻噩耗,悲痛欲绝当场呕血,是故今日议事由我代劳。” 他朝诸位拱手行礼,解释道。 所谓噩耗,自然是李须陀之死。 “今日请诸位到此,所为者有二。” 李神机沉声说道,识趣地倚着主位而立,没有真的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