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滨当然能理解父亲的心情。
他自幼和姑姑失去父母,没有亲戚长辈帮忙,兄妹二人扶携着长大,吃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苦,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姑姑却年纪轻轻便早逝了。
这对于父亲来说是极大的遗憾。
惠滨沉默地点了点头。
庞回还怕他多想,低声解释道,“等大小姐嫁了人也就好了,到时候老爷全心提携外甥女婿,至于盛家如何,反倒没那么紧要了。”
何况惠仲文本就瞧不上盛时,要不是为了盛南锦,早就懒得理会盛家的一地鸡毛了。
惠滨笑着道,“庞先生还当我是小孩子,是担心我与阿锦争风吃醋吗?”
庞回笑了笑,“这几年你颇有长进,我自然是不担心的。”
惠滨趁机将盛氏算计盛南锦的事情告诉给他知道。
庞回脸色微沉,不屑地道,“盛家由盛转衰能走到今天,也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的。家族内部乱成了这样,外头的生意能好才怪。难怪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全挤在书房里,我当时就察觉有异,只是不好开口,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
惠滨道,“我本意要为阿锦出头,她却说什么也不肯,我正想与先生商量,难道此事就这样作罢了不成?”
庞回略一沉吟,便道,“此事乃是盛家的内务,你的确不好插手。何况你是晚辈,此刻出头容易好心办坏事。正如大小姐所言,此事已尘埃落定,你还能做什么呢?”
惠滨皱了皱眉,“我就是瞧不惯那沈家,算计了人居然拍拍屁股就走了,简直是不知廉耻。那日半路上遇到沈集,瞧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还当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原来是跑到慧心庵里做这种伤风败俗的勾当去了。想到这些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幸好阿锦聪慧,要不然真被他们给算计成了,这一辈子不就搭进去了吗?不行,等回到京城我就向父亲禀明,干脆将阿锦接过去算了,反正以盛家今日的情况来看,姑父肯定不好轻易回绝。”
庞回微微一笑,“此事不好轻率决定,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惠滨疑惑地道,“怎么?难道咱们惠家连个阿锦也养活不了吗?”
庞回摇了摇头,神色郑重地道,“我才夸你颇有长进,没想到转头又说起孩子话来。老爷虽然为官勤勉,日子过得也很清苦,但加一副碗筷还是轻松容易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大小姐年纪大了,已经到了议婚的年纪,她出嫁是要在盛家还是在惠家出门?大小姐虽然没了母亲,但父亲在世,哪有做舅舅的给做主嫁人的道理?传扬出去,只怕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惠滨若有所思。
庞回继续道,“老爷初蒙圣宠,虽然朝廷里有卓先生提携支持,可也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等着看他翻船呢。这些小事虽然伤筋动骨,但一件接着一件,再好的名声也要被传烂了。所以我说,这个时候把大小姐接过去并不妥当,还得从长计议。”
惠滨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阿锦的处境。”
庞回道,“大小姐虽然处境艰难,但凭借嫡出的身份和老爷如今的地位,盛家倒也不敢为难她。何况我瞧大小姐为人聪慧,处世冷静,手腕也算强硬。你瞧瞧沈家这一套乱棍下来,兔子没打着,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惠滨道,“这哪是她的本事?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罢了,谁知道下次会遇到什么事儿,难道次次都能如此幸运吗?”
庞回笑道,“人命天定,有时候运气也是人生的一部分。说不定咱们大小姐还真就有这样的福气,遇难呈祥,逢凶化吉,事事都有贵人相助呢?”
庞回年轻的时候学过《周易》,精于测字和卜卦之术,近些年跟在惠仲文的身边,倒不怎么琢磨研究了,可他曾三次料定大雨成灾,助惠仲文抗灾有功,非常受惠滨的敬重,还曾追要学《周易》,被惠仲文痛骂一顿后才消停了点儿。
惠滨眼睛一亮,惊喜地道,“庞先生,你是不是瞧出了什么?”
庞回道,“那倒没有,只是隐隐有种感觉罢了。”
这倒不是信口雌黄,虽是第一次见面,但盛南锦给他的感觉十分特殊,让他有种非同凡响的感觉。
惠滨也不是深究,“有先生这句话,我也能放心些了。”
庞回望了他一眼,“你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先想想自己吧。明年就是科举,你可有什么打算和安排?”
惠滨苦笑道,“以我眼下的学问,就算下了场,只怕也考不出什么花样来。何况父子不能同朝为官,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要是父亲真进了工部,那我也只能得个没有实权的虚位,这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上头还有哥哥呢?总不能父子三人,全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吧?”
这的确是件难事。
惠滨是庞回看着长大的,这小子嘴又甜又回来事,相比于自小稳重的惠渖,他更活泼爱闹,整日围着庞回转来转去,两人亦师亦友,感情非常的深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