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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业王府位于近皇宫之地,却是难得的清静之处。
朱漆大门琉璃翠瓦,门口镇守着两尊雄伟的石狮。世人皆说慕容梵是天家佛子,姜姒还以为对方的住所应该不会有如此世俗的布局。
她自报家门,然后说自己有事禀报,事关福王世子的安危。
门房见她是个的小姑娘,并不相信她说话。又见她长得貌美娇弱,一时之间不忍心大声喝斥,遂婉转地说自家王爷正在清修,不见外人。
她塞了一小块银子给那门房,“我知晓王爷忙碌,必是没空见我。劳烦大哥将你们管事请出,我把事情告之与他,好让他转告王爷。”
那门房听她这么一说,思量一会儿,撂下一句让她等着的话,随即又将门关上。
她站在门边,安静地等候。
很快,门又开了。
来的是一位管事,自称姓许。
许管事圆头圆脸满面红光,身着暗绿色的绸制衣服,衣服上绣着一团团的福字。瞧着不像是管事,反倒像是地主老财。
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地道:“姜姑娘,王爷有请。”
姜姒闻言,心下一松,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许管事像个导游,一路上不停地给她介绍王府的景致。
“姜姑娘,您看那块石头,像不像只鸡?我家王爷说了,石鸡啼晓岁岁安,石头也是有灵性的。您再看那棵树,像不像在朝人招手……”
姜姒一一附和着,从最初的惊讶到大大方方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许管事谈性很高,言辞风趣而富有激情。
到了地方,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姜姑娘,我话多了些,您莫嫌。”
“许管事为人热情,招待周到,我感谢都来不及,又岂会嫌弃。说句不怕许管事笑话的话,我今日来找王爷可是鼓足了勇气,原本心里很是害怕,如今却是安心了不少。有你这样的属下,足见王爷是何等的平易近人。”
姜姒所言,发自肺腑。
这许管事可真是个妙人,越看看不像是管事,更不像是慕容梵身边的人。
许管事对她的夸奖很受用,笑得像个弥勒佛。“我家王爷慈悲为怀,我们做下人的也不能给他丢脸。姜姑娘,您进去吧,王爷等会就到。”
她的脚到了门槛边,再也迈不动。
雪白的长毛地毯,璀璨的明珠美玉,便是那屏风都是耀眼的金绣,一眼望去如万千光华入了眼,尽是富丽堂皇。
此等富贵,让人望而却步。
她无从下脚,回头看许管事。
“就这么踩吗?”
许管事笑着点头,并没有跟着。
她进去之后小心翼翼地坐下,转头之时发现许管事已经离开。
约摸一刻钟左右,慕容梵来了。
他墨衣披发,佛珠在手,行动间如风云相聚,飘逸超脱于尘世之外
,引得无数流光追随,令人惊艳的同时又生出敬畏之心。
进屋后,他脱了鞋。
姜姒见之,立马将自己的鞋祙全脱了。
不得不说,光脚踩在长毛地毯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这位王爷是个懂享受的。
慕容梵睨过来,落在她光裸的脚上。
细瘦幼白的纤足,雪肌之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暗道自己是客随主便,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被人盯着脚看,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王爷,臣女冒昧。”
“确实。”
“……”
她赶紧说正事,“王爷的告诫,臣女一刻也不敢忘。但臣女能管得住自己,却管不住世子爷。世子爷今日又招惹臣女,学堂里的学子们都看见了。”
慕容梵看着她,静如潭的目光一片幽深。
“你不怕我?”
她点头,又摇头。
“我不怕王爷,但我敬畏王爷。”
“把鞋穿好。”
她“哦”了一声,听话地重新穿好鞋袜,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好。
慕容梵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严厉的夫子,正在教导有些不懂规矩的学生。又觉得自己像是个不喜欢孩子的长辈,吓得小辈在自己面前只知道装模作样。
人人都说他出身不凡,哪怕他还是稚子时,也无一人当他当成孩童。他被人奉着景仰着,从未有过与同龄人嬉闹的时光,似乎从来不曾年幼过。
便是世俗寻常的人和事,他也很少接触。那日乍然有人跑到自己面前告状,状告的还是那样的事,他一时觉得新鲜,便出手管了管。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且他好像惹了一个大麻烦。
“你不应该来找我。”
“那我上回说若世子爷再纠缠,便来找您做主,您也没有反对啊。”
“我并没有答应。”
这倒是。
姜姒不说话了。
第一次她告状是在姜氏族学,祖父也在场。众目睽睽之下,慕容梵没有袒护自己的侄子,如今到了私底下,怕是不会再站在她一边。
她低着头,小声道:“我以为王爷最是公允之人,您知我的命格,也知我的难处,或许会帮我。”
“人心难测,我亦非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