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慎回三房时,王氏已经走了。
他揉着眉心,面有倦色。
顾氏忙给他倒了一杯茶,小声问:“可是父亲又训话了?”
天子脚下多富贵,便有多凶险。是以姜太傅隔三岔五给儿子们训话,或是训诫他们的不妥当之处,也或是教导他们为官之道。
姜家三子之中,嫡长子姜良官位最高,已至从四品的大学士。但次之的不是同为嫡子的姜卓,而是庶出的他。
他多年来勤勉刻苦,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外放十几年,积累的不只是资历,还有在京中接触不到的见识。
从九品的主薄到从六品的同知,再到正六品的奉直大夫,这条路他走得很谨慎也很踏实,一步一个脚印。
半晌。
他喝了两口茶,然后“嗯”了一声,道:“太子殿下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朝中人心浮动。父亲让我们谨守本分,莫要失了分寸。”
先帝子嗣颇丰,共有十七子,哪怕夭折斗死了几个,现存世的还有九人。但当今圣上却子嗣艰难,膝下仅有两位皇子,一嫡一庶。
太子常年药罐子不离,虽天姿不凡却体弱多病。二皇子则身体康健,且文武双全。随着太子的身子每况日下,朝臣们自然有所异动。
姜家自来不参与党争,姜太傅也是怕几个儿子被权势迷了眼,一时掌握不好分寸而不知死活地暗中站队。
朝堂之事,顾氏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
姜慎也没指望她说什么,换了话题,“方才父亲还问起玉哥儿的亲事,说是我们要与顾家结亲,可有此事?”
“没有的事!”她断然否认,“老爷,今日我娘家嫂子过来,并不是来议亲的,而是听说玉哥儿前些日子病了,特地过来探望。哪个乱嚼舌根的,怎么还传到父亲耳朵里了?”
她此前是有意,但绝对没有声张。
姜慎也知她最是谨慎的性子,尤其是事关女儿的终身,更是半点也不会大意,万万不会在亲事没成之前就四处宣扬。
“这倒是奇了。”
“可不是嘛。”她心思转了转,小声道:“玉哥儿身子弱,我可不放心让她嫁人。老爷,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我早就想好了,玉哥儿不嫁人,我们养她一辈子!”
姜慎刚想斥责她胡闹,打眼看到女儿就在门外,赶紧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换上父亲该有的慈爱之色。
姜姒上前,行礼问安。
这会儿的工夫,下人已极有眼色地摆上果脯瓜子点心之类的小食。
夫妻俩疼爱女儿,凡是好用好吃的都紧着女儿,相比女儿的房间,正房的布置明显简单许多。虽说大件的家具都挑不出错来,但旁的却经不起细看。
熏炉里燃的是寻常的芷花香,而在姜姒那里,却是更为名贵的灵犀香。哪怕是炭盆里的炭火,也远远不及姜姒屋子里的那般旺盛。
但姜姒一来,不用顾氏吩咐,早有人悄悄将炭火添上了几
成。不足半刻钟的时间,屋子就热了起来。
姜慎询问了一番女儿近况,又交待顾氏要好好照顾女儿后,这才起身去忙自己的公务。
他一走,姜姒便小声问顾氏。
“娘,刚才我都听到了。我的事,您没有和爹说吗?”
顾氏一听,正了正色。
她拉着女儿坐下,目光爱怜而心疼。
“玉哥儿,爹和娘都疼你,但你爹和娘不一样。世间男子未经十月怀胎,不知一朝分娩之苦,他们纵然疼爱儿女,却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为了你什么都愿意,你爹可能未必。”
原来这就是毫无保留的爱。
何其有幸。
姜姒红了眼眶,“娘,这辈子能当您的女儿,真好。”
这辈子她有如此亲人,还要什么男人。
……
姜氏族学的学子们,有真正读书的人,也有混日子的人。
顾端是真正想读书的那一类人,也是每日里来得最早的那一个。他一进学堂,意外地发现姜姒已到。
姜姒是想趁着其他人没到之前,抓紧时间向他请教问题。
他初时还以为姜姒是有什么话和他说,整个人有些拘谨,当姜姒拿出自己所记的不懂之处问他时,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姜姒看得分明,暗道看来这位表哥应该也只是把她当成妹妹。
如此更好。
表兄妹二人凑在一块,顾端讲得十分有耐心,碰到他自己也不理解的地方,还专门抄下来,说是等自己弄明白了再告诉姜姒。
姜姒有感于他的态度,听得更加认真,连有人来了都没注意。
“啪!”
一声大响,表兄妹俩齐齐看去,对上的是慕容晟喷火的眼睛。
慕容晟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进学堂看到他们表兄妹俩凑在一起亲近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姜五,这就是你送给本世子的生辰礼?”
姜姒看向被慕容晟扔在桌子上的东西,从包装的绸布到锦盒来看,应是她昨日托姜姽带去的礼物。
但此时锦盒被摔开,露出里面碎成好几块的砚台。
这时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