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远去,她脱力地坐下,恍惚间竟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若是她方才感知的没有错,那是杀气吧。那位有着天家佛子美誉的芳业王,分明是对她起过杀心。
仔细一想,却也不觉得愤怒。换成任何一个长辈,得知有人可能威胁到自己侄儿的性命,第一反应或许就是杜绝后患。
“姑娘。”祝安小心翼翼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铜壶。“奴婢刚刚瞧见王爷出去了,他没看到您吧?”
藏书楼供姜家子孙和学子们阅读,其中有一条规矩:凡进书楼之人,不可带随从。祝安是用给她送水的借口进来的,最多半刻钟的时间必须出去。
她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
祝安添了水,又提着铜壶离开。
书楼再一次静下来,然后不时响起轻微的翻书声。
快近晌午,姜姒将书合上,一一摆回原来的书架中,意犹未尽地出了书楼。
从侧门进到姜府,远远看到三人朝东院而去。走在前面的是身量差不多的两名男子,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另一人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她一眼就认出那后面的人,正是她的父亲姜慎。而走在前面的那两位,一位是她的大伯父姜良,另一位是她的二伯父姜卓。
高门大户,嫡庶自来有别,哪怕是姜家这样看重子孙才学的人家,嫡出和庶出也不可能真的地位同等。
姜慎不经意回头,看到了她。
她挥了挥手,又指了指三房的方向,告诉父亲自己这就回去。
“五姐姐。”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小姑娘着红佩绿,脖子上戴着一个金项圈,长得是玉雪可爱。
“六妹妹。”她蹲下来,与小姑娘平视。
这小姑娘是二房所出,姜家的六姑娘姜婵。姜婵是他们这一辈中年纪最小的孩子,今年才五岁。
“五姐姐,你是不是要嫁人了?”
“你听谁说的?”
“府里很多人都说,说五姐姐你和顾家正在议亲,很快就要嫁人了。”
姜姒皱起眉来,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穿着青色褙子的婆子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在看到姜婵之后拍着心口,直呼“阿弥陀佛。”
“我的小祖宗诶,你可不能再乱跑,老奴都快被你吓死了。”
姜婵躲在姜姒身后,大声喊着,“我不回去,我不想读书,我要嫁人!”
那婆子认出了姜姒,面色讪然,“我的小祖宗啊,这样的话你可不能乱说。五姑娘,您行行好,能不能把六姑娘送过来?”
姜姒扭头,看着姜婵,“六妹妹,嫁人比读书难多了,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姜婵不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姜姒装作苦恼的样子,“我就不想嫁人。”
“五姐姐,那可由不了你,你就快要
嫁人了,你舅母都上门了,他们说顾家是来提亲的。”
那婆子恨不得过来捂住自家姑娘的嘴,可是童言无忌她也没有办法。再一看姜姒并未生气的样子,暗想着自家姑娘也没有说错,也不算是无状。
姜姒确实没有生气,她只有纳闷。
为何府里都传她快要嫁人,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还未进院子,她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她的舅母王氏是一个爽利之人,未见其人先闻其笑,六分的长相因着爱笑,一见之下便让人觉得格外亲近。
甫一看到她,王氏又惊又喜。直说她瘦了,语气之中难掩心疼。
“这病了一场,瞧着下巴都尖了。”
顾氏招呼她过去,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顾家的下人将带来的礼呈上,有一些药材补品,还有两身衣裳。衣裳都是给她的,皆是王氏亲手绣制。
王氏膝下无女,仅有两个儿子。自打顾家三房回京之后,她初见原主便喜欢得紧,恨不得当成自己的亲女儿。
顾氏连说“嫂子费心了”,命人将东西收好。
“若不是礼哥儿前几日咳得厉害,我一早就来看玉哥儿了。”
礼哥儿是王氏的次子,顾礼。
此时已到膳点,顾氏自然留人吃饭。
姜家三房虽未分家,但灶房却是各管各的,因着各房财力不同,丰简由各房的夫人们做主安排。
娘家嫂子上门,王氏必是要好好张罗。一声吩咐下去,九个菜的席面就摆上了桌。
东院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姜慎不回来用膳。而姜烜因着京武卫的差事十分繁忙,一般也不会回来吃午饭。
顾氏招呼着王氏,并姜姒三人一起。
饭后,王氏拉着姜姒说话。
“你端表哥回去提起你,说你最近功课好了许多。我就说我家玉哥儿最是聪慧的孩子,以前只是没开窍而已。”
姜姒装作羞赧的样子,道:“也是端表哥不嫌我烦,我问什么他都能耐心替我解答,比我亲哥哥还好。”
一声亲哥哥,她希望王氏能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王氏不仅没明白,反倒以为她对顾端上了心。
顾家和姜家虽是姻亲,但门第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