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8 / 13)

轮廓,更何况下起了绵绵细雨,生出濛濛雾气,可见度更低。

穿着蓑衣的马车夫挥鞭空打,两匹良马扬蹄往前。

坐在车厢里头的宁清歌,学着盛拾月往日模样,陷进柔软的靠垫中,任由盛拾月残留的气息将她包裹。

周围被马蹄声、车轮滚动声、雨声衬托得更安静。

往事趁着静谧又一次席卷而来,缠绕在宁清歌脚踝,又往上蔓延。

入掖庭之后,她能见到盛拾月的机会就更多了,一面是因为同在皇宫之中,一面是因为叶青梧与姜时宜的刻意为之。

她们有意让宁清歌一次又一次看见盛拾月,却又不准她靠近,与盛拾月搭话。

在很长时间内,宁清歌就像是盛拾月的影子,躲着阴暗处,看着盛拾月胡闹嬉笑,爬上最高的树,坐在枝头看着墙外的汴京。

她明白叶青梧、姜时宜两人想做什么。

陷入泥沼的人总会贪婪地仰望着月亮,期盼着月光有一瞬落在自己身上。

她们将宁清歌往泥沼中推,像洗脑一般,反反复复向她强调盛拾月的美好,将盛拾月拟作她的月亮。

宁清歌有时会想,所谓的、对她教导,就是叶青梧、姜时宜在为盛拾月培养死士,只等有朝一日,她为月亮而赴死,骨肉要化作月亮的养分,助她高升、助她明亮,就连最后的残灰都要抹在周围的漆黑里,耗尽所有,衬得明月更皎洁。

车厢中的烛火在摇晃中熄灭,夜色很快就涌入,宁清歌小声松了口气,在这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反倒更放松些。

她其实有过机会,能将月亮拉入泥沼中。

叶青梧每日都是趁着夜色、避开旁人而来,日子一久,便让人犯起嘀咕。

直到有一日,掖庭来了个新管事,她见宁清歌手中活计轻松,便刻意为难,而宁清歌又不愿主动告知皇贵妃,几次之后,那管事就越发过分,甚至故意找茬责罚宁清歌。

于是,盛拾月意外遇到一身鞭伤的宁清歌。

若是宁清歌没有拒绝她,反而借此步步接近,甚至将她带入掖庭之中,亲眼瞧见自己阿娘的崩溃、歇斯里地。

若是伪装许久的面具被揭穿,就再难重新戴上,月亮被拉入泥潭之后,就不再完美无瑕的月亮,总有人会顺着裂缝敲打出更多缺口。

宁清歌本可以将这一切揭露,让盛拾月一同遭受她所承受的。

可宁清歌拒绝了她。

马车终于停下,随从快步搬来矮凳,置于车架旁边,再一人掀开车帘,搀扶着宁清歌走下马车,继而披上裘衣,在旁边的侍人执起伞,前后不远处都有人提着油纸灯笼,挤出一片光明。

一群人就这样踏阶而上,走入被绵绵细雨笼罩的矮山中。

因夜色浓重、地面湿滑的缘故,一行人走得并不快,宁清歌甚至在分神,又想起盛拾月总是询问她的问题。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盛拾月的?

宁清歌总想尽办法转移话题,不是她不愿说,是她也没有答案,也不愿回想往事找寻。

盛拾月有个不愿打开的盒子,她也有不愿回想的记忆。

但许是今夜的梦掀起波澜,她终于愿意回想,踏着一阶又一阶的青石梯,一幕幕回忆闪过眼前。

众人不曾出声打扰,除了脚步声、雨拍打伞面的声音,再无其他杂声。

旁边的枯树撒落一地黄叶,无论再努力,也无法抵御深秋的侵蚀,只能留下干瘦的枯木,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下。

直到半路,宁清歌才突然止步。

旁边侍人连忙附身过来,询问道:“大人?”

宁清歌抿了抿唇,而后才道:“有些东西忘取了。”

她继续说:“殿下的衣柜中有一个大布袋,你下山去取来。”

她又强调了句:“不要打开。”

侍人立马答应,转身就往山下跑。

半柱香后,一行人终于赶到长生观,因曲黎提早派人通传的缘故,一行人未受半点阻拦,直接踏入观中。

——咿呀!

随着房门被推开,年代久远的木轴发出刺耳声响。

有人轻声踏入其中,重新将木门关上后,又脱去全是银色水珠的裘衣。

房间里只亮着盏柔和烛火,勉强将这片空间填满。

床褥之中的人似听到声响,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将自己裹成一团,背对着外头,睡得香甜。

宁清歌走到床边,却并未靠近,只隔着半米的距离往那边看。

灯光驱赶了周身潮气,如墨玉般的眼眸倒映着对方身影,连日冷凝绷紧的轮廓柔和下来,阴郁一点点散去。

直到此刻,她才像是真正从空濛雨雾走出来。

直到沾染的寒气散去,指尖逐渐回温,宁清歌走到床边,小心坐下。

许是因为来人是宁清歌,盛拾月并未被惊醒,弯腰曲腿,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白皙面容被捂出淡淡粉色,平添几分稚气。

宁清歌眼眸弯了弯,唇边多了一丝笑意,低声喃喃道:“小九……”

她早已分不清,对盛拾月的感情是上一辈藏留的执念,还是被逼迫做出的选择,又或者是反复洗脑后的、坚定不移的信念,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