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春天，修了很久的永丰步行街终于初具雏形，其中的第一栋商业建筑民生商场交付使用。我妈一直缠着我爸说想周末去逛逛，但我爸那时在忙着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帮燕钢翻译各种技术材料，非常扫兴地不陪她去。

印象里，那时每晚吃完饭，我爸就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然后摊开一摞摞大部头的材料翻翻写写。我还小，既不懂中文也不懂英文，只记得在一旁坐在妈妈怀里听我爸翻书的声音，刷刷刷的真好听；还有材料的油墨的味道，也挺好闻。

我爸之所以真么迫切地要赚外快，并不是因为他缺钱，而是因为当时我妈的工资高出了他一大截。我爸好面子，老婆赚得比自己多这件事他接受不了，所以努力要在工作之余用外快找补差距。

这样每过一阵，他就会带回家一沓青灰色的人民币，也是在台灯下，一张张仔细数过后，就往抽屉里一丢。人民币没有油墨味儿，我对他翻动这些纸张一点都没兴趣。

朴敏的卡拉ok房最终选址在市政府招待所的铁路中学旁边，那里有一排单层的门市房，把两三间打通再稍微装修，一个卡拉ok房就改造好了。她的卡拉ok房装修好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招待所前台的全体成员请过来唱歌吃饭。我至今仍然想不明白，她是怎么认识招待所的人的，问我妈，她也记不清楚了，我妈只记得这个朝鲜族姑娘特别热情，也非常会为人处事。

这天下午，在燕钢忙完的彭秋回到招待所，她刚要进自己的房间，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推推搡搡的声音。悄悄探头一看，是个男人非要给一个女人的手里塞钱。只见女人一边走出房间向电梯走去，一边对塞钱的男人说：“陈哥，这钱我真不能要，你拿回去，我不能收这钱。”

塞钱的男人个子不高，穿了一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皮夹克，皮夹克的口袋里还有半截大哥大电话探出脑袋。

彭秋用脑袋稍微想一想，就猜出了这是怎么回事，眼看着两个人推搡着都快要经过自己房间了，她赶紧进房把门关上。

只是冤家路窄，晚上彭秋在餐厅吃过晚饭，来到大堂前台旁的沙发消食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皮夹克男。

那晚值班的是冯燕，她本来跟皮夹克男在聊天，看到彭秋来了赶忙介绍：“小彭儿啊，这是阿明，福建人，来这也是跟燕钢做买卖的。”

彭秋含糊地对陈闵明点了下头，挤出一个客气的微笑，算是给冯燕面子。

陈闵明一听彭秋跟燕钢似乎也有关系，眼睛立刻放起光来，点头哈腰地对彭秋打起了招呼：“彭小姐，您好您好，我叫陈闵明，你叫我阿明就好。”

经过下午那档子事，彭秋实在不愿意跟这个油嘴滑舌的暴发户小开多说话，借口说乏了要回房间。没想到陈闵明跟着她上了电梯，继续套近乎：“彭小姐也住4楼啊，我401，开的长包房。你住那个房间？这次来燕东呆多久？”

彭秋的不耐烦已经写在脸上了，陈闵明看出来她不爱答话，只好闭嘴，悻悻走回房间，想着第二天同前台问明白个究竟。

第二天一大早，陈闵明就跑到前台打听。冯燕本来都打算早点下夜班回家休息了，现在被他缠住有点无可奈何。

陈闵明问：“冯姐，那个彭秋是倒腾钢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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