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侵肌,谢识琅亲自熄了烛火,从朝暮院出来,廊外卷帘被寒风吹得啪啪响,阿梁从院门口跟上来,“主子,姑娘怎么样了?”
谢识琅脚步微顿。
回想小姑娘一张脸比纸还白,忍泪含悲,终是答应了他的提议。
当年那个珠圆玉润的小婴儿招摇着小手往他怀里扑的画面好似一记重锤,砸得他头昏脑涨。
阿梁瞧男人神情不对,试探性问:“您先前看中了郝家二郎当姑娘的郎婿,可还要安排他与姑娘见面?”
郝长安是观文殿郝学士次子,乃新科进士,谢识琅瞧此人资质不凡,生了收其为徒的心思,又瞧此人纯正,本欲让谢希暮与郝长安接触。
没想到真假千金之事扰乱了他原来的步调,竟让事情一步步发展到这个地步……
“见。”
谢识琅深吸一口气,“谢乐芙就快归家了,免得希儿胡思乱想,以为谢家不要她了。”
阿梁点头,“那时间就定在?”
“明日吧。”
“明日?”
朝暮院主屋的烛火重新点燃,火光照得谢希暮眼眶微痛,手上的纱布包得严丝合缝,隐隐透出舒痕膏的清香和男人掌上残温。
“郝长安我知道,小叔叔有意收他为学生。”
晓真将方才听到的一五一十向谢希暮说清,末了,挣扎了一番还是说:“姑娘,郝家二郎清介有守,您若是嫁给他,不会吃苦的,总比嫁给丞……”
谢希暮轻抬眼睑,视线未及晓真脸上,对方便止了话头,只轻声道:“萧家那边也会满意的……”
“晓真,你现在与我一样,是谢家人,这样的话,不要再提第二次。”
谢希暮素来温言细语,故而下人们总以为她是个好脾性,但晓真自从跟着她就知道,什么小白兔、什么姣姣仙子,都是她希望让别人看到的谢希暮。
“关于郝长安,你查到了什么?”谢希暮倚在枕上,好似百般聊赖,将谢识琅方才给绑的纱布一层层重新拆下。
晓真自小便是被培养的暗卫,武功和调查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郝二公子只要一接触凤仙花,便会身子不适,轻则起红疹、喘鸣,重则……”
“会死吗?”
晓真一惊,瞧向谢希暮,“姑娘!”
女子悠然地将纱布扔开,一双眼清澈透亮,“说笑的,我这么善良,怎么会想让郝长安死。”
晓真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谢希暮又让她震惊二度。
女子竟将烛台倒过来,任蜡油洒在方才的割伤上,止住的血顿时溢出来。
“住手!”晓真将烛台扶正,不敢相信地瞧着她,“你疯了吗?”
白嫩的掌心一片赫人,女子蹙着眉,额头密密麻麻都是细汗,却还是笑了下。
“别怕,小叔叔从小就是个认死理的,得让他接受只能娶我这个事实,总要下血本。”
晓真倒吸了一口凉气,“姑娘……”
……
翌日晨。
朝暮院收到阿梁递过来的消息,是与郝长安见面的地方。
阿顺替谢希暮梳妆,还很兴奋,“姑娘,花间楼是京城男女相看之地,在那见面,也不会妨碍您的名声,家主想得可真周全。”
阿顺心思单纯,不知谢希暮与谢识琅有了肌肤之亲,还在期待着未来的姑爷是何模样。
“先前家主惩处董嬷嬷,奴还以为丞相不关心咱们朝暮院了,如今却有意让郝家二郎与姑娘在一块,那可是京城贵女们都心动的人物,现在看来,家主心里还是有姑娘的。”
晓真不像阿顺爱笑爱闹,冷着一张脸,“若真将姑娘放心上,如何会让阿梁递消息,大可亲自过来将此事告知。”
在晓真看来,谢识琅根本就是心虚,所以才不敢来。
阿顺哼了声:“家主先前总来朝暮院,是因为没当上丞相,如今职务高,自然忙呗。”
晓真白了小丫头一眼,目光落在谢希暮身上,女子面上带着笑意,似乎对这场会面期待十足。
花间楼就在城东,与谢家相隔不远,车马不过一炷香便到了。
谢希暮跟着小二上楼,二层雅间很多,都是露天敞窗的,是为保全男女相看的清白名声。
她按时间早到了一盏茶功夫,郝长安已经落座了,桌上的茶都不冒气了,可见此人守时。
“郝二公子。”
她福身见过。
郝长安一瞧见谢希暮就呆住了。
女子生得雪肤花貌,朱唇皓齿,月白色锦缎绣兰长裙盖住了脚尖,双瞳剪水,蹙眉微微低垂,当真貌比西子我见犹怜。
“……”
“噗,主子你瞧,那郝长安都看呆了。”
对面酒楼的雅间开了扇小窗,正对着谢希暮和郝长安的雅间,将二人的画面尽收入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