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出匕首,放在箱子上面,然后在营火旁边躺下。那匕首是比起黑水修罗和凡人都更好的守护。他使用过它一次,他们全都见过它的威力;没有人会在没有他的命令之下走进那把匕首五步之内,而且,很不情愿。
他躺在自己的羊毛毯下,瞪着北方。此刻,他感觉不到令公鬼;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又或者是,令公鬼正在使用他的失踪花招。
有时候,在卫所中,那个男孩会突然从罗汉果的感觉中消失。他不知道令公鬼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他总是会重新出现,就像消失时一样突然。所以这次,他也会回来的。
“这次,是你来追我了,令公鬼。以前,我就像一只狗一样追着你的气味而去,但现在,是你在追我。”
他的笑声刺耳得连他自己也知道很疯狂,但是他不在乎。疯狂也是他的一部分。
“来追我吧,令公鬼。好戏甚至还没有开始。我们会在投门岭上碰头的,然后,我就可以摆脱你。我将终于可以见到你的死亡。”
半夏跟在湘儿身后,朝着聚集在丹景玉座殿下的马拉厢车附近的那群鬼子母们匆匆走去,心里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引发了海门通卫所的骚动,以至于一时无暇担忧令公鬼。此刻,令公鬼对她来说遥不可及。她的乱毛小母马——杏姑跟鬼子母们的马匹站在一起,湘儿的坐骑也是。
退魔师们在鬼子母们和马车四周围成一个铁圈,个个手按剑柄,眼睛四处扫视。定阳武士仍然在卫所的受惊人群中四处奔跑,在这样的庭院中,退魔师和鬼子母们如同一个相对平静的岛屿。
半夏跟在湘儿身边挤了进去退魔师们只是厉眼看了看她们俩,就放她们过去了;他们都知道这两个女孩会跟丹景玉座一起离开,两人都已经从人群的嗡嗡讨论声中听说,有支箭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射进了庭院,而射箭的人还没有抓到。
半夏站住,睁大双眼,震惊得忘记了自己身处一群鬼子母们之中。有人企图刺杀丹景玉座殿下。这让人难以置信。
丹景玉座坐在轿子里,轿帘打开,她袖子上的血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低头看着师左次大人。
“我的师大人,你也许可以找到那个刺客,也许找不到。不论如何,在嘉荣有紧急的事务等着我去处理,就跟邓禹的使命一样紧急。我现在就得走。”
“但是,尊主,”师左次争辩,“这次刺杀您的尝试改变了一切。我们仍然不知道是谁派出了刺客,也不知道为什么。再等半个时辰,我就会抓到刺客,为您找出答案。”
丹景玉座冷笑了一声:“我的大人,你需要更狡猾的诱饵或者更完美的渔网才能逮住这条鱼。等你抓到他,天色将会晚得无法起行。想为我的死亡欢呼的人太多了,我无暇为这个刺客担忧太多。你也许可以给我送消息,把你的调查结果告诉我,前提是你能查得到任何东西。”
她的目光扫过庭院四周的箭楼、城墙和箭垛,那里仍然挤满了人,
“只不过现在,他们都很安静。那支箭一定是来自那些地方。我认为,这个刺客已经逃出了海门通。”
但是,车子里的女人做了一个严厉的到此为止的手势,把他的话打断了。就算是海门通的节度使,也不能太过勉强丹景玉座殿下。丹景玉座的目光落在了半夏和湘儿身上,半夏觉得那目光就像能穿透血肉,把自己的一切秘密都看穿。她倒退了一步,然后制止了自己,低身行了一个屈膝礼,心里担忧自己做得是否合适;没有人给她解释过见到丹景玉座殿下应该怎样做。湘儿挺直着腰杆,笔直地迎着丹景玉座的目光,但是,她摸索着抓住了半夏的手,两个人都用力互相握着手。
“这就是你说的那两个女孩,纯熙夫人,”丹景玉座说道。
纯熙夫人的点头轻微得不能再轻微,其他鬼子母们全都转过头来盯着来自思尧村的两个女人。
半夏咽了咽口水。她们的目光都是那么洞悉一切,就像是她们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虽然半夏知道事实就是如此,但是,这对她没有帮助。是的,我在她们两人身上都感觉到明亮的火星。但是,会燃起怎样的火焰?这就是问题所在,是不是?半夏口干舌燥,就像满口尘土。她想起了家乡的木匠佩温师傅看着手中工具的神情,就跟丹景玉座此刻看着她们两人的神情一样。这一件可以用来做这个,那一件可以用来做那个。
丹景玉座突然说道:“我们早就该出发了。上马。师左次大人和我谈话的时候,你们不要全都像放假学徒一样呆站着。上马!”
退魔师们散开,各自上马,但仍然报以警惕,那些鬼子母们,除了桑扬之外,都滑离车子向各自的马匹滑去。半夏和湘儿转身正要遵命时,一个仆人出现在师左次大人的身边,手中拿着一只银杯。师左次嘴边挂着不满的扭曲,接过了杯子。
“尊主,请从我手中的这只杯子,接受我的祝福,愿您今天的旅程有一个好开始,所有……”
半夏爬到杏姑身上,没有再听他们说的其他话。她轻轻拍了拍这匹乱毛小母马,整好自己的裙子。轿子已经朝着敞开的大门开去,拉动轿子的马匹没有缰绳,也无人驾驭。桑扬骑马走在轿子旁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