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未落，院内的氛围一下子沉闷了，在场的大小伙子你看我我看你，表情有些郁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同意山子的话。

卡寨村就是个穷乡僻壤，没资源没人杰，独独村后有一大片立在半坡上的林地，不知道从多少代起就长着密密麻麻的铁杉树，郁郁葱葱的林木将整个村子半环起来，天气好的时候还能进林子抓点野兔啥的贴补家用。

本来家家户户都穷，可巧着碰上几年前浙商过来做生意，看中了这片林子，召集附近的村民帮忙砍树，按着木材称斤收购。

村子的汉子们见有发财机会，便自发成立了一支伐木队。子家兄弟是最早接触这群生意人也是最早加入伐木队的，自然成了交易的牵头人，每次交收木材以后，分成总是最多的，时间长了，一起出苦力的人心里多少会不平衡。

不过子贵云早早就搬出了卡寨村，把家当迁进了林子，直接住在了山上，还划了不同的伐木区做堆场，成了常驻看场子的人，也就能常年分批次的将木材交上去，保证了收入的稳定来源，彻底做实了领头大哥的位置，大家伙跟着一起得了利，有了稳定的收入，再有不满的也就暂时咽下了。

乡下人不懂什么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只知道，出同样的力，钱分少了，自然不乐意。

他们每年辛苦砍树也就挣一两千，还得养活一家子老小，可买个媳妇少说也得四五千，能舍得出这个笔钱的也不多，村子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长得大的女娃了，一茬又一茬的男娃长起来却还是穷，心里当然是憋着火没处发。

有些不正经的东西会花钱去镇上买自在，更多的还是希望有个伺候冷暖的女人搁家里，所以他们都在为此存钱。

当然，正因为知道女人来之不易，村子里有逃跑的外来媳妇，众人会一同帮忙围追堵截。

从前出了许多这样的例子，只是这一次是特殊中的特殊。

大过年的，山里连续不断地下雨，一直守山的傻子闷不吭声就突然冒出个媳妇儿，呆了还不到一个月就跑了，连带着子贵云那个买来的老婆一起跑了，正常来说，逃走的女人找个两三天就差不多抓到了，没成想这回，全村的老少爷们出马，跑遍了整座山，镇上也去打听了几回，愣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冒着大雨在林子找了几天的山子，本就恼怒傻子娶媳妇儿这一出，心里窝火。结果今个发现俩女人哪都没去，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躲了这么长时间，很难让人不怀疑就是子家兄弟俩耍大家玩。

阿乐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老羊叔只一个劲咕嘟嘟抽着烟筒，弟兄们的脸色都不好看，眼瞧着子贵云眼睑微沉，再看手里不知何时已攥紧的斧头，他联想到村里一直以来的传闻，心里一惊，后背冒出丝丝凉意。

赶忙站出来打着圆场，掉转话头“害，我前日去找我哥，他说最近上面对卖女人查的严了，还会派人过来说是调啥，反正就是会上报纸那种，咱村这事已经被传出去了，我哥让小心点，不要成活靶子。”

“啥意思？啥意思？”大家伙果然换了注意力，眼睛直愣愣看着阿乐。

子贵云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轻蔑“管它娘的报啥，跟咱这事没牵扯”，身体却转向沉默不语的老人，似是比较相信他的态度。

老羊叔微微点了点头，“早就说别搞那么大动静了，折腾了大家伙不说，现在闹得隔壁村都听说了。本来按下悄悄处理就得，万一引得不三不四的外人进来，事情难说的很。”

子贵云恼怒地摔下手里的斧头“难不成就不找了？放那娘们溜了，老子不甘心！你们要是不想找，也别跟我扯几把，老子兄弟两个自己找！”

“你别急，我看呐，大家先回去休息休息，再问问村子的老妈子有没得见过这俩，到时候再说。”他才不管子贵云脸上青白的表情，他累了，再这样急躁又没头脑找下去也是无用功。

显然，老羊叔的话有和稀泥的意思，老少爷们淋着雨找了那么些天也算是对得起这俩兄弟了，如果还找不到人，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逃了，真能抓到谁不想抓到。大家伙尽心找，损失也不在自己，再加上本来就眼红他们家，能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够给面子了。

没得到支持的子贵云除了咬牙骂了几嗓子脏话，也想不到更好的点子，坐在小马扎上一言不发。静静蹲在角落的傻子只一个劲拿树枝划拉泥地，低着头哼哼唧唧。

老羊叔见状招呼大家一并回家，而倚在门口的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溜了，早没了人影，也就随他去了。

旁晚时分，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林地里早就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泥土已经顺着地面的沟壑缓缓松动，四周本应该是密林云集，可常年的砍伐早就让林地呈现出一片孤立无援的木桩，视野开阔，却无法遮挡住大雨的清洗，天空呼啸的惊雷一声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