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年,五月。
春风拂过圆明园,带来微微的热意,几个黄带子的少年蹲在湖边,提着小圆桶钓鱼。
宫人们一错不错地看着,生怕自家主子出了什么差错,这可都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无比。
五阿哥弘昼年十二,长得一副淘气的模样,他看向比他小两岁的六阿哥弘暄,忍不住开口:“鱼儿怎么都往你那跑?六弟,你教教我呗。”
四阿哥弘历闻言,用余光望了望弘暄。他的六弟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全然继承了贵妃的优势,与汗阿玛却是不甚类似——汗阿玛绝不会嘴甜得跟蜜似的,尤其讨长辈喜欢。
弘暄头也不抬:“五哥,鱼儿对我情有独钟,弟弟也没法子。”
弘昼唉声叹气,很快振作起来,蹲到弘暄身旁看他垂钓,时不时大叫一声好。四阿哥听得皱眉,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相比五六两位的亲密,仿佛他与几个弟弟天生有着看不见的隔阂。
六阿哥钓得腻了,扔开鱼竿,伸了个懒腰:“四哥五哥,我回去了。”
“回哪?”弘昼说,“汗阿玛想必正陪着贵妃呢,不如再找地方玩玩。”
回应他的是弘暄的笑容:“如果汗阿玛在,我就替五哥受罪背功课去。我背多了,汗阿玛考你就考得少了。”
弘昼万分感动地瞧着他的背影,真是好弟弟啊!不枉他又是贿赂银子,又是贿赂新奇的玩意。
四阿哥弘历垂下眼睛,忽然有些没了滋味。他时常羡慕六弟的大胆,羡慕他半点不惧汗阿玛的威严,撒娇讨好仿佛寻常父子;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怨过恨过为什么自己不是贵妃年氏所生,若是他有宠冠六宫的额娘,还会小心翼翼至此吗?
不过投胎的差距,像是天与地的距离。
弘历转道去给懋嫔请安,懋嫔见他兴致不高,关心了几句便让他回屋,随即拧眉道:“这孩子,是越发钻牛角尖了……”
一旁的嬷嬷道:“前些年,娘娘不该让他同顺贵人见面的。”
“钮钴禄氏临死想要看看儿子,我还能拦着不让去?”宋氏说起这个便实在后悔,那钮钴禄氏病得要死了还不安分,如今养子和她是越发生疏了。
皇后娘娘看出了她的窘境,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四阿哥不犯大错,其他的随他去吧。
懋嫔叹了口气,她只盼四阿哥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同她一样安安稳稳地活着,亲王之位定是跑不掉的——不论前朝还是后宫,只要长了眼睛,都清楚下任储君的人选,那绝对是贵妃膝下的六阿哥!
皇上看重,皇后偏爱,有谁争的过?
还有最最重要的因素,便是贵妃的枕头风。
弘昼那孩子想必也是参透了这一点,平日顽皮归顽皮,在人生大事上却是绝不含糊,一开始就把自个撇开了争储的行列。
至于皇上的长子……想起让齐妃头痛欲裂的三阿哥弘时,懋嫔就想笑,三阿哥不喜读书,连带着对争储也唯恐避之不及
。自从成婚听政以来,有大臣想要接触他,吓得他当场变脸,一溜烟地跑了!
后来皇上骂了他一个时辰:“人家好歹也是刑部尚书,年过花甲,你连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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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脸色铁青,不知怎的迁怒齐妃,又断了储秀宫供应的葡萄。齐妃每每想起便咬牙切齿,懋嫔深感同情。
……
被懋嫔担心的四阿哥,很快出现在弘暄和年娇的谈话里。
弘暄一进屋便左顾右盼,发现汗阿玛不在,心安理得地找他额娘:“额娘,妹妹呢?”
“睡得和小猪似的,”年娇托腮,指了指里边的暖阁,“在那呢。”
弘暄屏住呼吸,凑过去瞅了妹妹一眼,只见小公主三四岁的模样,粉雕玉琢,五官像和年娇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此时四仰八叉睡得呼呼的。
弘暄松了口气,睡着了就好。
他算是怕了这位祖宗了,平日娇气得不得了,走路要他抱,吃饭要他喂,还不许他晃动身体,六阿哥一琢磨,这不就是纯正的代步车么?
可偏偏对着阿玛额娘,妹妹可乖巧了,脸颊肉圆圆鼓鼓,让人忍不住亲。弘暄如何也想不通,扁着嘴记了日记。
算啦,他这个食物链最底层的人,才没资格抱怨,天知道他连凉皮的宠都争不过!
看完妹妹,弘暄从衣兜里掏出话本,作为每日一孝敬,上贡给美丽的额娘。
年娇特别满意糖糕的举动,摸摸他的小脑袋,正准备吧唧一口,就听糖糕道:“额娘,四哥好像不喜欢我。”
年娇马上道:“那你也不喜欢他。”
弘暄:“……”
弘暄甜甜地夸赞道:“额娘金口玉言!”
年娇不禁得意了,有孩子最大的好处就在这里。糖糕从小就贴心,除了贬低凉皮那回,从来不和她唱反调泼冷水,不像皇上,时不时就盯着她教训。
“什么金口玉言?”说曹操曹操到,四爷跨进里屋,把吸汗的巾布递给苏培盛。他方才逮着几个弟弟下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