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失机落笼中,纵然奋飞不能腾,目下只宜守本分,妄想扒高万不能。开普勒36b行星围绕黑太阳公转着,一圈圈、一年年。新年假期过后几天,上边派遣了一次带领新兵拉练的任务给里德,翌日,里德团长乘坐装甲车出发了,刚入队的新兵们也坐在装甲车上,手握武器,袖子挽到胳膊肘。此刻,里德忽然有一种新的不熟悉的感觉,一种权势、力量和个人安全、乌云压顶、陷阱重重的感觉。前方叫万里桥的村庄显得低矮,灌溉沟渠好像变窄了,树木也变得稀少了。一个小时以后,新兵们完全放了心,觉得好像是个旅游者,开始东张西望,欣赏外国风光------天边的树似荠菜,冥冥花开、飏飏燕乳,奇花异草、珍禽怪兽,有的人第一次见到带刺的皂角树、花椒树。小伙子们一下子把战争忘在脑后了,忘记了这里是居延!
装甲输送车经过水渠,开过泥巴桥,新兵们奇怪的是,这座桥居然能经受得住几吨金属的重量。突然,“轰……”一声爆炸,开路的装甲车遭到火箭筒的迎面攻击。一会,有人抬着熟悉的战友穿了过去,死者没有头颅了,活像硬纸板的靶子,胳膊耷拉着。瞬间变化,新兵们还不能马上接受这种新的可怕现实。里德命令:“架起迫击炮……”它每分钟可发射60颗炮弹,所有炮弹全部射向了万里桥村庄。村庄里有人向外开枪,里德命令朝每个农家院落都射去3发炮弹……
战斗结束后,里德派士兵把自己人一块一块地收拢到一起。死者身上没有身份牌,没法认出是谁的大腿,谁的一块头骨,大家就把粗帆布铺展开,当作集体坟场。里德没有发给大家辨认身份的颈牌,他怕这些新兵万一落到敌人的手里,那上边有姓名、家庭地址。他打算过些日子,等他们搞熟了,再发给他们。回团部营地的路上,大家谁也不说话,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回到驻地吃了饭,擦拭了武器,这时候才有人开了口。“来一根大麻烟吗?”老兵们建议。“不想抽。”其中一个新兵回答,“我不想抽,怕戒不掉。毒品染上瘾,要想戒掉,非有坚强的意志不可。”几天后,大家都抽起来了,否则坚持不下去。有个老兵说如果军事委员会规定每人发给二两酒就好了,可不允许,有禁酒令。要解除紧张情绪,必须用什么东西补偿,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处于昏迷状态,往汤里、粥里倒些麻醉品。然后,眼睛瞪得溜圆,夜里能像猫似的看东西,感觉自己变得像蝙蝠一般轻盈。
一个礼拜后,上边又派任务给里德,这次是带领侦察兵实操。出发时,里德告诫大家:“侦察兵是在近处杀人,不是用自动步枪,而是用匕首,用刺刀杀人,不能出声,不能让别人听见。”这帮侦察兵很快就掌握了这套本领,而且,干得蛮有兴趣。
多年前,里德担任侦察组长时,一般都是夜间出动,手里握着刀子,坐在树后,敌人走了过来,走在前边的是巡逻兵,必须把他干掉。巡逻兵与里德并排了,里德放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从背后跳上去,用左手勒住他的脑袋,让他扬起脖子,免得叫出声来。右手握刀刺入后背,刺在肝下,要刺透。有回,里德弄到了战利品------一把鹿门造的匕首,长32厘米,这种匕首很容易刺入人体。用这种匕首杀人特别好使,被刺的人蠕动几下,就扑倒在地上,一声也喊不出了。里德带领的这帮侦察兵们渐渐习惯了他的风格,心理上接受并不太难,不像在技术上那么难------要准确地刺到脊椎上边的那根骨头,刺进心脏、刺进肝。大家学过空手道,知道要扭住对方的胳膊,把敌人制伏、捆住,对准至痛点------眉骨、鼻子、耳朵,要击准。要想动刀子,就得知道刺向什么地方。
惊蛰那天,他们奉命侦察并搜索一个村庄,一般情况下,推开门进屋前,要先投一颗手榴弹,免得遭到机枪的袭击。何必冒险呢,手榴弹更可靠。里德命令侦察兵把手榴弹投进去,爆炸以后,他便跨过门槛,屋里躺着两个女人、两个稍大的男孩和一个吃奶的婴儿。婴儿不是放在小车里,而是在一个装海鲜的白色泡沫长方体盒子里……
春分时节,夜幕降临,他们靠近了一个叫鹳雀楼的村子,通过夜视望远镜看见一棵树旁边,有个小电筒闪闪发亮,那儿还有一杆枪,有个人在挖什么东西。一个侦察兵把自动步枪交给了战友,自己靠近过去,距离约有一个箭步时,他纵身一跃,把对方打翻在地。为了不让对方叫出声来,这名侦察兵用自己的缠头堵住了他的嘴。侦察兵随身带有一把开罐头用的小刀。对方已经躺在地上了,这名侦察兵揪住他的胡须,割断了他的喉咙。里德知道,皮肤绷紧了,割起来比较容易。里德走近一瞧,打手电一照,看见死者衣服上的番号,慌了神叫道:“糟糕,是自己人……”
里德此刻气得想咬断别人的喉咙。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刚才那名英勇的侦察兵,子弹从右边的太阳穴打进去,从左边的太阳穴钻了出来,打掉了两只眼睛的视网膜。里德心中曾有过的一切还在沸腾,此刻,他冒出个想法:“如果有人要把我的过去夺走呢?不,我不会交出去的,我正是凭借过去在生活。”
原来,这些都是里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