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请恕属下愚钝。”绝红莲低头道,“您给小追的内力传得足够,即便不教她招式,也可以杀人,这几天为何还要日夜训练她呢?”
“不日夜辛劳,怎么会有亲自动手的快乐?”萧应寒责怪地看着她,“我要她学习招式,就要她在动手时可以用得出来,而不是成为我内力的奴隶。那样,多无趣。”
可是这样,毛小追心脉也会受不了如此庞大的内力消耗,可能会影响寿命。绝红莲没敢说出这句话。因为她知道,即便女孩知晓有这样的代价也不会拒绝,而对教主来说,为至亲复仇付出些许寿命不算什么。
“好了,这也有一会了,我们上去看看,也好替那小鬼收个尾,免得她遇到什么难啃的硬骨头。”
毛小追没有遇到硬骨头,相反,她几乎杀死了门派内留守的所有人。而止住她的步伐的,是躺在襁褓中的一个婴儿。
这是掌门的幼子,他的父亲,兄姐,刚才都已经死在她的掌下,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竟然会拥有这般力量。即便这只是一时借来的力量,却让她杀死那些面目奇淫的门徒,那些凶神恶煞的门人时,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我杀死坏人了,婶娘!我为您报仇了!
我可以保护你了!
她几乎处在一种兴奋的癫狂中。
然而,当她沾满鲜血的手伸向这个婴儿时,却顿住了。
婴儿哭嚎不已,尚在襁褓中的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孤儿,却已经感受到了害怕,小脸因为哭泣挤作一团,不断挥舞的小手上一道红绳吸引了毛小追的注意力。
她想起弟弟也有一条这样的红绳,是母亲在弟弟满月时买的,只是那根红绳已经随着那具小小的尸骨埋在地下,再也不见天日。
就是这片刻的回忆,让她犹豫了。
萧应寒闻声而来,看见眼前这幕立刻呵斥道:“蠢货!你今日已和他结下灭门之仇。留他一命,是嫌自己命不够短吗?”
“我……”毛小追看着婴儿,耳边是婴儿的哭啼声,手掌颤抖起来。
“斩草不除根,害人害己。”绝红莲也劝道,“小追,动手吧。”
可,可是……你们要我杀的,是一个未做任何恶事,甚至连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婴孩啊。如果我杀了他,我和,我和那些杀死婶娘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要怪就怪在他生在这个家,他所用所享皆是来自对他人的掠夺。”
是,没错,这个孩子虽然无罪,但是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恶人作恶换来的,要怪,就怪他不该生在这个世上,出生在这个家!
毛小追狠下心,往下拍掌。
可,奇怪,为什么?
她心想。
要怪只怪你们是边城的流民,城里留不得你们,乡里也没有你们的地,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
小追,只怪我们是女人,这个世道对女人太危险了,所以,你要扮作男孩生活。
哈哈哈,就怪你们娘俩运气不好吧,得罪了我们爷几个,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许许多多,不同的声音,这一刻回响在脑内。
所以我受这么多苦,家破人亡,婶娘被坏人害死,也是我们命不好吗?
可,生在这世上本不是我选择,为何要因此怪罪我,为何把所有加诸在我身上的苦难都怪“是命不好”!好像所谓的“命”,是一种天生注定,无法改变的事物,只能默默忍受。这真的对么,不,这不对!
最后一刻,她眼神一变想要抽回手掌,可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身影飞身进来抱走婴儿。
轰——!
留在原地的婴儿床,则在掌力下碎作粉末。毛小追因为中途想要撤回掌力而被内力反噬,踉跄后退几步,嘴角留下一道血痕。
她抚着胸口,抬头看去。
只见抱着婴儿的青衣人,旋身站定,目含悲悯地看向毛小追。
他低低道:
“万象森罗一念生,迷途知返犹未晚。小掌柜,饶过自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