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敢和别人说……因为大家好像都不想回家。我回家那次,还没走到家就心慌意乱,对这里很是想念,就忍不住回来了。”
阿舍喃喃道:“可我回来之后又会很想家。我是家中幺女,爹娘和哥哥们都对我极好。阿娘最是疼爱我,舍不得我出嫁,一直说等我及笄就让我自己寻个合心意的上门女婿。若我一直不回去,她怕是活不成的。”
说到这里,阿舍落了泪:“扶玉姐姐今日那样问晚香姐,提起那些奇怪之处,可是有什么法子能出去吗?你也觉得这里面不对劲是不是?那我们能不能一起、一起想想办法?”
扶玉一直站在那安静听着,不言不语。
她一直希望能找到同盟,现在同盟来了,她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很担心这是来探她口风的。
在竹林听到孙晚香的话后,她心底就有些迷茫,不知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将这里打破。
以前是觉得,自己此行救人也救己,虽是无奈之举,但也是善举。
可孙晚香的话让她开始怀疑了。
如果打破这里,救了这些女子,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真的回去嫁人?承受流言蜚语,风波不断?
她来之前不知内情,不明白她们真正的选择和心意,尚且可以答应,但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又该何去何从。
她不能为了自己,反而去害了更多的人。
可留在这里就真的万无一失,完全是好处吗?
她的画中人突兀的言语,确实也是问题所在。
如果留在这里会死,她们还都会和孙晚香说的一样,选择幸福地死在这里,也不要回去痛苦地活着吗?
在这里就真的全都是幸福吗?
又有多少像她一样,被迫与妖孽消解,被迫成亲?
其实扶玉能力有限,本也做不了太多。
她只是个诱饵,真正操控鱼竿的人是万物生。
她身在其中,力量微薄,即便想帮她们维持现状,也阻挡不了万物生的进度。
“扶玉姐姐,我没时间了。”
嫁衣总有穿完的时候,阿舍握住了扶玉的手。
“我总觉得那次归家,菩萨不是真心要我回去的。我半路就开始心里难受,对这里无比思念,可我真的没有多喜欢这里。我那个夫君也是和你一样,在画里看到的人,虽然觉得俊美,却谈不上多么喜欢,怎么就那么思念了?待我还回到他身边,立刻身心舒畅起来,如倦鸟归巢,最初的那几日,是真的再也不想走了。”
“但时间长了,那些想家的念头又回来了。”
阿舍眼睛通红,言语真切,瞧着不像是假的。
扶玉斟酌半晌,才低声说:“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就说这婚礼,不也是心中不踏实,还是一样要去‘娶夫’吗?”
阿舍愣住,失魂落魄地放开扶玉的手,闷闷地出去了。
扶玉注视她的背影,心中想着,再看看。
还是要再看看。
这里面太古怪,万一所谓阿舍只是某种引子,那就坏了。
她走的每一步都要慎重再慎重。
这一慎重,就慎重到了婚礼的时刻。
作为娶夫的一方,扶玉虽然盛装打扮,却不需要盖盖头。
蒙着盖头的是谢清霄。
挺拔颀长的身姿褪去一身冰凝雪衣,霜发倾泻而下,在红盖头之下留下整齐柔顺的发尾。
如果是娶夫,不是嫁人,好像没什么难以接受。
还挺有意思的。
就跟穿越之前玩剧本杀一样。
扶玉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如果万物生不能在婚礼完成之前出现,那就体验一下娶夫也没什么。
看谢清霄……虽然是假的,但他们实在太像,扶玉被推着来到他对面,瞧着他如新嫁娘一样手里拎着红色花球,忍不住笑了一下。
梦里见过谢清霄千秋大业一壶茶,见过他一剑霜寒十四州,却从未见过他红衣猎猎,盖着盖头。
天界成亲,是两位神明结契,即便神权和尊位有高低之分,却不像凡间这样极端的男尊女贵。
琴桑和谢清霄成亲,没有人盖盖头,也没人特地穿红衣,只是打扮得比往日更隆重一些罢了。
他们结契的方法也不是三拜,而是用法术。
“笑了就是开心了,早该如此。”孙晚香温声说,“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好好的日子,你就这么过吧,若是想铺子的人了,菩萨又不是不准回去,你且回去看看就是,到时你就知道还是这里好。”
扶玉忍不住回眸扫过阿舍。
阿舍魂不守舍地站在那,孙晚香口中提到的例子不正好是她吗?
如果扶玉现在回去,是不是也会像阿舍那样对这里无比思念,还没走到铺子就匆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