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雨晴忙请崔哥儿到堂屋坐下。
不用简娘子吩咐, 芳豆便去灶房里取蜂蜜,准备泡一盏蜜水送上前去。
只是她刚取出陶罐,还未舀出蜂蜜, 就被简云起喊住:“芳豆, 咱们家不用蜜水,用蜜煎。”
简云起说的蜜煎便是枇杷煎。
除去上回那两罐子, 回村里的时候简家人也做了好几罐, 吃茶喝水觉得嘴里苦涩就来上一块。
酸酸甜甜的, 别提多带劲了。
芳豆却是听得一愣一愣,按着简云起的吩咐取出蜜煎,夹出一块放在盏里,又加了清水进去。
甜蜜芬芳的香味渐渐飘出。
芳豆闻到这般香味, 再看一看那如琥珀般色泽温润雅致的蜜煎, 忍不住频频咋舌。
难怪胡牙人给他两个办手续的时候,还说他们是去了好地,叮嘱两人要规矩做事。
普通人家竟是这般精细。
芳豆前头在的那户人家是个蒸饼铺子, 气派的时候家里有三四个婢女杂役, 也从没用过名为蜜煎之物。
她心里暗暗惊奇, 面上沉着地把蜜水搁在托盘里,转身送进屋里头。
崔哥儿接了杯盏,呷了口。
简雨晴这才开口:“崔哥儿您说, 我家走了以后是发生什么事了?”
崔哥儿听罢简雨晴的话,没忍住瞪了她一眼:“晴姐儿你们倒是果断, 丢下烂摊子直接回村里过你们的快活日子。”
“府学足足闹腾了半个月。”
“到现在这事都没了结呢!”
简雨晴听了都不由得愣住, 更不用说简娘子三人。简娘子没来得及喝蜜煎水,便是脱口而出:“到现在都没有了结?不就是,不就是府学里的那位嗯……宁管事?仗势欺人吗?”
崔哥儿把手上的茶盏搁在桌上, 连连摇头:“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紧接着,他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说了个遍。
当刺史赶赴府学时,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首先负责府学食堂诸事的管事杂役被齐齐押解到院内,被许市长所指认的宁管事更是直接被赏了三十杖,当众贬为三等仆役。
正常到此也就差不多了。
崔哥儿有件事是从阿兄常顺口里听来的,他悄声道:“晴姐儿知道对方管事为什么要使市长赶走您么?”
简雨晴摇摇头:“不知道。”
打从事情出现时,这个问题便一直困扰简家人。
既然没有利益冲突,也压根不认识,府学食堂干嘛要故意赶走简家食摊?到最后简雨晴也没解开这个疑问,她听到崔哥儿提起,道:“崔哥儿知道?”
“上回……不知道晴姐儿还记得不,有次孙刺史和长史前去府学的时候,曾在您摊子上买了个粢饭团?”
“……是吧?”
“我阿兄说在此之后刺史来了兴致,还去食堂转了一圈。”崔哥儿嗤笑一声,“据说因着府学食堂菜色太过糟糕,而大发雷霆,直接罚了里头的管事。”
“就为了这?”
“啊,就是为了这个。”崔哥儿点点头,“据说刺史又去看了一通食堂,又问了里头用膳的学子,嘿嘿。”
那真真是大发雷霆。
孙刺史哪里想到就是他眼皮子底下的扬州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府学,居然有帮奴婢敢阴奉阳违。
别说改邪归正,更是肆无忌惮。
要说府学官员、博士和助教的餐食因着是开小灶,好歹面子上过得去,那学生食堂的餐食真真是看不下去,瞧着和泔水也就差一口气。
这还不说,那帮子官奴却是吃得不错。尤其是宁管事几人,日日吃的都是大鱼大肉不说,甚至还有人外面置办了私宅,买了男仆婢女,过起主家的日子。
“他们还贪污了?”
简雨晴听得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这些人竟是有这般的胆量。
之前说过,官奴吃穿住宿皆是主家所出,顶多有些微薄的月俸。
这些月俸能攒着多买两匹布料,又或是买些头花吃食又或是木柴炭火就差不多了。
至于购置房屋?
拜托!男仆婢女的命都在主家手里握着,你还偷偷买房子置办宅子?别说主家愿不愿意,就是市面上也没人会卖……嘶!
“还有人与他们勾结?”
“没错没错。”崔哥儿端起茶盏连喝两个,随即附和道。
谁能想到这事会越牵扯越大,连萝卜带泥拔出一堆问题来?就是孙刺史介入此事时,也没想到这坑会越挖越大。
崔哥儿啧啧两声,继续道:“听说那账本上全是问题,府学里大半吃食的钱都被他们给昧了不说,据说连剩下的饭菜也不放过,有些被带回去喂猪喂鸡,有些甚至还便宜卖给旁人。”
卖给其余人家?
简雨晴眼皮子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