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如何看待他。
他派人从陷害,到抓捕,再到定罪的过程走得极其顺利,王道容似乎袖手旁观,未曾插手。这让谢蘅不得不再度怀疑起他的用心来。
他颠倒黑白,草菅人命的事实一旦败露,以慕朝游的个性,她一定不会责怪于他,但一定会谴罪于自己。
这是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一条伤疤,注定二人的关系很难回归从前的纯粹。
王道容已经满手血腥,他毫不避讳自己的下作,却偏要将他也拉扯下水。这也是为什么方才谢蘅甚至还要尽量替王道容遮掩、说好话之故。他只能咬死这件事上田家罪有应得。
慕朝游跟谢蘅,二人各怀心思,双双踏足酒肆。
如今最高兴,最纯粹的还当属魏家一家三口。
峰回路转,死里逃生。韩氏招呼着魏冲,叫他出去买菜,今日由她下厨,整治一桌席面来好好庆祝一番,杀杀连日的晦气。
慕朝游主动提出要去探望魏巴。
谢蘅道:“我与你同去。”
二人进了屋,还躺在床上的魏巴慌忙要道谢,刚坐起来就被谢蘅托住了双臂,“老翁平白蒙受这等冤屈,吃了不小的苦头,理当好好卧床静养才是。”
韩氏顺手削了几个桃子,给大家分了,笑道:“哪有这么娇气,他这是痰迷了心窍,胸中堵了口气,如今真相大白,去了一桩心事,要不了三天就又能下床走跳了。”
魏巴也不反驳,乐呵呵附和。
慕朝游细细看了一眼魏巴神情,与在狱中相比,男人双眼有神,唇角含笑,的确精神了不少。她心里微松了口气。
众人一时说笑有加,没一会儿,魏冲便兴冲冲地买了菜回来,“爹!娘!阿姊!都买回来了!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众人欢欣,她也不愿在此时煞风景,就主动把菜肉接过来:“给我吧。”
韩氏:“好好好!洗手跟我进厨房,今日定要狠狠杀一杀连日的晦气!”
她刚接过这大包小包,魏冲忽然犹豫了一下,主动走到谢蘅面前。
在谢蘅微讶的视线下,涨红了脸,撩起衣摆,朝他咚咚咚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前小子不知轻重,多郎君多有冒犯。多谢郎君今日救我全家性命!”
慕朝游跟谢蘅都很吃惊。
谢蘅忙弯腰去扶:“小郎君不必如此!”
韩氏与有荣焉:“叫他磕!谢郎君是咱家的救命恩人,阿冲知恩图报,好样的!”
魏冲大声说:“我家虽然卑贱,但不是那等不识礼数的人家!救命之恩,小子无以为报,但凡日后郎君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小子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谢蘅想,他家中仆从部曲就不知凡几,哪里用得着他这一个毛头小子?
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便拉着他站起身,眉眼弯弯说:“既如此,那蘅便厚颜领了小郎君好意了。”
一时间,皆大欢喜。
韩氏手巧,又经营着闹市中这么大一间酒肆,厨房里呆惯了的。
有了慕朝游跟魏冲搭手,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妙手便整治出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出来。
众人依次落座,喝酒吃菜谈天压惊。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慕朝游心里有事,实在难解颐纵情,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喝到三分微醺之际,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门。
众人都愣了一愣。
魏冲搁了筷子,走出去,“爹娘你们先吃,我过去看看。”
少顷,他手里捧着个红木盒子回来了,满脸困惑。
这红木盒子大而沉重。
韩氏吃了一惊,“你手里抱得这是什么?”
魏冲摇了摇盒身,“我出去门口就摆着这个……娘!你看!”他叫道,“这里还有张纸呢?”
纸?
慕朝游面色遽变,原本微醺的大脑霎时如沃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八九分。
抬手便将盒子抢了过来,“我看看。”
谢蘅也顿觉不妙,“这上面写了什么——”
盒子打开的下一秒,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冲而出。他清楚地看到慕朝游的容色一下子苍白下来。
她抿了抿唇角,摇摇头。
谢蘅微微变了脸色,凑近一看,见那盒底用柔软的锦缎铺着,盛放着一颗人头。
仍是一张精美的、阴魂不散的,淡红梅色的花笺,染了点点血斑,字迹秀雅遒劲,恰如王道容嗓音淡静:
“朝游。子若。听闻你们在此设宴。首恶既除,是该好好庆祝庆祝。容真心为你们感到高兴,便斗胆奉上首恶人头一只,特此佐宴。
“望你们不要嫌我叨扰,良辰美景难得,仍饮酒作乐,畅享这一朝风月,宾主尽欢。芳之。”
“啊!!!”尖叫声刺破明亮的日空。
韩氏指着拿盒子浑身都在抖:“这……这是什么东西!哪来的人头?”
可她话还未说完,原本还好端端站在这里的魏冲,口鼻之中突然涌出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