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妈又来了。
她这次抱着林吾野哭了起来,九分的真情实感:“我的儿啊,你命怎么这么苦啊……”
外婆没来,因为外婆病了,来不了。
林姨妈说:“就算来往得不多,但到底是血脉相连,你外婆难过的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一想起你就哭。”
她又问:“你打算怎么办?你爸爸这事怎么办?”
不等林吾野开口,林姨妈又说:“你妈跟你提过吗?你爸那边的人。”
林吾野摇头:“从没来往过,住哪叫什么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那是这样的,我们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林姨妈道,“再怎么说,你爸也是他亲儿子,你是他亲孙子,生死是大事,儿子没了,按照礼数,咱也应该跟人家说一声。”
她翻出来个本:“这是你外婆找出来的,你想想,外婆当年再怎么说也是嫁闺女,怎么可能不打听打听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
本子上写着人名地址,以及一个固定电话。
“做了点狗屁生意,有家底。”林姨妈说,“你也别嫌弃姨妈现实,你爸妈走得急,你虽然十八了,法律上是成年了,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远的成家立业不说,咱先说近的,你上大学,学费或许有政策有着落,但生活费,你平时的花销这都是个事,你没收入,万一读大学时生了病,那钱怎么办?这个时候也别脸皮薄,去找吧,到底是亲的,你把事如实说了,他们那种人家指头缝里掉出来点,就够你念到大学毕业了。”
林吾野不要,林姨妈通过这几天的打交道,早就知道他什么样的人,林吾野虽然是个好脾气,但性格却很拗,按她的话说,就是这孩子做人不太活泛。
林姨妈就把这页纸撕了,放在了桌子上,关门走了。
乔乔拿过这页纸,看也没看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林吾野沉思了好久,弯下腰重新捡回纸团,抻平了,默然无语地看着。
乔乔就问:“去吗?”
林吾野点了点头。
乔乔没问他在哪,回家取了身份证就跟着他出了门。
林吾野走着走着,牵住了她的手。两个人上了公交车。酷暑蒸烤着这辆轰鸣的旧公交,两个人坐在最后靠窗的双人位置,林吾野头靠在车窗上,窗户烫着他,有些疼,他闭上眼,这点疼痛反而让他有了活着的实感。
乔乔解开缠绕的耳机线,分给他了一只耳机。
耳机里的歌,是绿日乐队的那首《Wake Me Up Wheember Ends》。
“like my fathers e to pass,seven years has gone so fast,wake me up wheember ends……”
乔乔看着林吾野,看他睫毛上慢慢挂泪,安安静静地悲。乔乔就靠在他肩膀上,把纸巾剥开一层,用薄薄的一层去轻轻擦干他湿润的睫毛。
他们出了省,到了一个陌生的省会城市,林吾野拦了辆出租,报的却不是那纸条上的地址,而是郊区的公墓。
乔乔没觉得奇怪,她一句不问,完全跟着林吾野。
到了公墓,林吾野就在东边的一块区域挨个找。半个小时后,他在一块墓碑前停住了。
乔乔看了眼,墓碑的主人姓吴,是个三十六岁去世的女性,若她活着,今年应该六十四岁了。
“是奶奶吗?”乔乔问。
林吾野点了点头,说:“是爸爸说的。”
名字,出生年月,去世日期都对上了,这块碑下安眠的,是他早逝的奶奶,是柳临风的亲生母亲。
林吾野还未开口,眼泪就静静掉了下来,心里想告诉这墓主人的话始终无法说出声。
乔乔说:“奶奶好,这是林吾野哥哥,是你的孙子。今天我们来是想告诉您,柳叔叔和他的爱人林阿姨去世了,阿姨是个警察,是牺牲了。叔叔人好,心里放不下阿姨,就跟去了。”
林吾野擦了泪,小声抽泣。
“请奶奶保佑吾野哥哥,今后每一天都能健康平安活着,他来替你们看今后的人间,你们不要牵挂他,我会好好照顾吾野哥哥,我叫乔乔。”
出了墓园,林吾野问乔乔:“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我知道你不会找柳叔叔的爸爸,你也不会要他们的钱。”乔乔说,“因为柳叔叔是你爸爸,一个不要柳叔叔的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好人的。我听到你跟司机说来墓园时,我就知道,你只是来告诉奶奶,柳叔叔走了。”
林吾野抱住了乔乔,他什么都没说,但乔乔知道。
他所有的心意,只需要一个拥抱,乔乔就能知晓。
乔乔跟林吾野在回家的火车上睡着了,直到他们到家,乔乔爸妈也不知道乔乔出了省。
到家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乔乔回到家,接到了年级长的电话。
“乔乔,八点左右来学校一趟,你成绩出来了。”
乔乔洗了把脸,跟林吾野说了,在他家里吃了早饭后去了学校。
年级长和班主任都在,喜气洋洋的,班主任推她进去时,小声透露:“第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