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结束后的几天时间,柳临风一直待在琴行,把自己关在房间枯坐,送去的饭也没怎么动。
之后的文件手续,包括一些媒体的跟踪采访,是林吾野在奔波办理。
乔乔想跟在他身边帮忙,林吾野摇头说不行,知道乔乔不会听自己的话,他把家里的钥匙他给了乔乔。
“我爸爸可能随时都会回来,他没带钥匙,你留在家,他回来了还有人能帮他开门。”
乔乔只好妥协,把自家的门打开,垂下门帘,搬个凳子坐在门口,摇着扇子驱赶着蚊子等柳叔叔。
林吾野的姨妈来了,带着她家那个黑小子一起。那小子把自己的刘海儿新染了一撮黄,拎着一只烧鸡当篮球转。
二楼自然没人应。
乔乔也不想搭理他们,就藏在门帘后面,隔着帘子听动静。
“又没人!”姨妈生气,“家里俩男人跟废了一样,这都几天了,家里亲戚都催着赶紧把事办了,结果这倒好,打电话没人接,来了也没人理!”
她站在门口拨了好几通电话,脾气逐渐暴躁起来。
那个黑小子就在楼梯口上上下下玩台阶,欣赏自己新买的白球鞋。
“喂,林吾野?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姨妈的声音在楼道里扩大了好几倍,刺耳尖锐,“怎么办赶紧说,外婆也不好催你,只好姨妈来催了,家里酒席总要摆几桌,烟啊酒啊什么的你总要拿个主意,不能全扔给你姨夫,还有,你跟你爸起码不得来一个?”
乔乔站了起来,心里嘀咕,毛病,办你大爷的酒席!他妈妈没了,你们还惦记着吃!
“什么不摆?!红事白事都是事,只要是事就要摆酒席,一次性把事办了!”
林吾野挂了电话。
姨妈捏着手机骂了起来:“这小兔崽子,没家教!十八了连个人情世故都不懂,谁家死了人不得摆几桌知会亲戚一声?这叫人情往来!真是气死我了,气的我头疼,要不是亲的,我也不想管这破事!”
姨妈又打了个电话,林吾野没接。
林姨妈声音更刺耳了,又气又委屈:“要不是为了我妈,谁愿意在这出力不讨好呢!他家俩大男人不操心,全让我那八十岁老母亲操心……”
“妈,那回去呗。”黑小子说。
林姨妈踩着高跟鞋哒哒下楼,见儿子提着烧鸡蹦台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给他们买的,人没在家,你不会把东西放门口?”
“万一丢了怎么办?”黑小子说。
林姨妈差点背过气去:“这是公安局的家属院,谁会到这地方偷一只鸡?!”
“万一呢!”黑小子说。
林姨妈突然撩开塔乔乔家的门帘,恰巧跟她大眼对小眼,彼此都尴尬了一秒。
“诶?你是他邻居啊……”林姨妈眼熟了乔乔,“我给楼上的林哥哥带了点吃的,先放你这里啊乖。”
黑小子眼珠又不动了,盯着乔乔看,被妈妈瞪了一眼,这才腼腆地放下烧鸡,一句话不说跑了,走出楼道才敢小步跳几下,瞥了眼旁边的倒车镜,摸了摸刘海儿。
等那母子俩走了,乔乔摸出二楼的钥匙,开了门,把热乎乎的烧鸡放到了厨房。
柳叔叔买的鱼浮在盆子里,好大一条草鱼,肚皮翻出了水面,鱼眼无光。
鱼死了,死掉的味道拘在水盆里,走近了才能闻到死亡的气味。
乔乔蹲在水盆旁,面无表情捞出鱼,把它塞进了垃圾袋,扎好了袋口,又把盆里的水倒掉,用脚尖踢进了橱柜下的缝隙。
想了想,她撕了个鸡腿,切成丝,放进盘子里,盖上罩子。又把地扫了,洗涮拖布。
林吾野回来了。
乔乔关上水龙头,取了双筷子塞给他,端着那盘鸡肉丝让他吃。
林吾野无法拒绝她,沉默着吃完了,默默接过拖布,接着洗涮。
乔乔问他:“都公证好了吗?林阿姨的烈士申请材料顺利交上去了吗?”
林吾野点了点头,捂着嘴皱起了眉,趴在马桶边吐了。
乔乔轻拍着他的背,说道:“要沾点油腥,吐过就能正常吃饭了。”
林吾野满脸泪水,接过乔乔递来的水漱了口。
“你中午吃饭了吗?”他问,声音依然温柔。
“没呢。”
林吾野系上围裙起锅下面。
“葱油小面行吗?”他问。
“行的!”
“嗯,你出去吧,厨房热。”林吾野熟练地洗了菜,等面煮好,泡在了冰块水中。
他给乔乔盛了一碗,剩下的装在饭盒里给爸爸送。
“柳叔叔吃东西了吗?”
“多少吃了点。”
乔乔狼吞虎咽扒拉完,放下筷子追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送。”
“太晒了,你回家吧。”林吾野蹙眉。
“我涂了防晒。”乔乔紧跟着他。
琴行离家不远不近,公交车不到一站,自行车三四分钟,最好的通行方式就是步行,也就十二三分钟的路程。
林吾野拉着乔乔走在一个又一个的树荫下,树荫像个保护罩,太阳把剩余的一切晒得发软,脚踩在烘软的地面上也绵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