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吾野妈妈的追悼会定了下来,乔乔拦了好几个想来悼念的同学,五点就跟着爸爸起了早,一路沉默着到殡仪馆。
“爸爸今天帮你林哥哥记账,你在一旁自己找点事做,该打招呼的都帮忙照应一下。你柳叔叔太伤心了,这几天都没说过话,林阿姨家来了几个亲戚,但爸爸觉得他们不太可靠,远亲不如近邻,乔乔你得替林哥哥记着点,谁来了,给了多少,这是人情,他以后都得还回去。”
“嗯。”
到了殡仪馆,乔乔远远看了眼,林吾野单薄一片,似乎身边的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就能把他捅碎。
单位里的很多叔叔阿姨乔乔也认识,能替林吾野问候的,她都帮忙截了,不让他们跟林吾野说太多话。
只是有些人情感充沛,那些从林家来的亲戚,一个个脸生得很,皮倒是厚,偏要找到林吾野本人细细关怀一番,一遍又一遍强调你要坚强,你妈妈是见义勇为走的,你千万不要太伤心。
林吾野轻声言谢,撑着支离破碎的心做他们倾泻情感的工具,礼貌又冷漠的看他们哭,看他们说,最后看他们在母亲的遗体前表演。
他没泪可流,他爸爸的状态比他更差,直愣愣坐在一旁发呆,僵硬的吓人,所有去说话去关心的,林吾野的爸爸全然听不到也看不到,眼睛一眨不眨,血红血红。
乔乔爸爸帮忙的间隙关心了一下女儿,给她塞了几只小面包和一瓶水,让她吃点东西垫肚子。
乔乔就躲在殡仪馆外的墙角狼吞虎咽,听到林吾野的姨母压低声音训斥人。
“谁让你来的?谁跟你说的?你今天不是要跟同学出去玩吗?你大清早的来这地方做什么!”
“我小姨没了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问了一嘴外婆今天去哪逛,我都还不知道呢!”回话的是个声音沙哑的男生,语气很是冲,“你跟我爸怎么都不跟我说?!”
“这是什么好事吗?何况你在高考,我说这个做什么,影响你考试怎么办!本来能上一本,要是因为这考不上,我找谁评理去?!”林吾野的姨妈气道。
“那你怎么跟林吾野说了?!外婆都跟我说了,我姨夫让你别告诉他儿子,你偏要接他去医院,外婆都跟你生气了……”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那是他妈出事了!李星秀,你妈我要是现在躺医院了,你就是在美国在月球,在联合国和领导谈笑风生,你也得回来看我!”林吾野姨妈说,“这有什么好瞒的!高考有妈重要吗?!”
“那你缓一天再给人家说也行啊!我还委屈呢,高高兴兴考完试回家,我外婆不给我好脸看,我小姨没了,我还那么高兴,瞧着跟我没心没肺一样,这不是让外婆赶着骂我吗?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闭嘴,就你长的有嘴!”林吾野的姨妈呵斥道。
“我要进去看看。”那哑嗓子的男生说。
“你看什么看!死了人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回去!”
“就算没见过几次,那也是我小姨呢!还是见义勇为死的,我怎么也得去看看,给人家鞠个躬!”男生说。
“回来!”林吾野的姨妈压着嗓子喊。
“行了行了!看就看!快点的,一堆麻烦事,我上午还要去上班。”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林吾野的姨夫。
“你知道个屁!”林吾野的姨妈说,“你俩都给我闭嘴,那柳临风就是个窝囊废,我妹这事能让别人操办了吗?等会儿还有局长过来致辞,家里没一个人在,我林家面子往哪搁?你再看看我妈,我妈那么大岁数了,这事能让她来操心吗?还不得是落到我身上,咱们这时候走了脸还要不要了?”
她又说:“再者,这算工伤,算光荣殉职,有补助有奖励什么的,这些都得掰扯清楚,那父子俩都不中用,一个傻一个还是少年崽,能把这事掰扯清楚?还不得我来操心!你俩全都给我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要么进去帮忙要么夹尾巴滚去上班,一大摊子事全都得指望我!”
乔乔把空水瓶朝地上一摔,一脚踩扁了,踢出去,那一家三口吓了一跳。她额头冒着黑气,目光冰冷瞪了林吾野的姨妈一眼,弯下腰捡起瘪掉的水瓶“咣当”砸进旁边的垃圾桶。
那个声音似破风箱老树皮的男生本怒目而视,等看清了乔乔,立刻变了表情,好奇盯着她看。
乔乔瞪了回去,这男生又枯又瘦像根没肉的麻杆支棱着两条筷子腿,穿了套红色的篮球衣大裤衩,半长不短的头发,刘海儿绞得很碎,汗濡湿成了缕,鼻梁上架了副黑框眼镜,扁脸又黄干巴。
乔乔毫不吝啬的给他也翻了个白眼。一群混蛋亲戚,平日不来往,这种时候强装悲伤,打着帮忙的幌子来拾自家脸面来了,还惦记着林阿姨的钱,真是脸皮厚不害臊。
林吾野的姨妈着实被乔乔吓得不轻,脸色都变了。
“吓死我了,什么素质!”
她那个红球衣的儿子目光随着乔乔转。
乔乔个子不算高,撑不了什么霸道气场,净身高也就一米六不到五,踮脚了也到不了一米七。人瘦骨架秀,本就是玲珑款,再生气也像个松鼠球炸毛龇牙,唬不住人还凶巴巴的可爱。
那土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