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但显然她这份担心是多余的,在李治问起她是如何挣到钱时,阿菟却只是眨了眨眼睛,以示此事需要保密。
“他倒是教了你不少奇怪的东西。”李治不免因此想到媚娘彼时所说的那句“这对师徒有意思”,现在看来,是有些奇怪的相处模式在。
“也不全是奇怪的东西。”李清月认真答道,“老师教我做人要沉稳大方,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姐妹,我便送了阿娘这顶帷帽,带着宣城一并锻炼体魄。老师也教我要以史为镜,明辨得失,所以我们如今先自祖父所建丰功伟业学起,就如洛阳宫乃是祖父所倡议重建,也是这里学的。”
而她活学活用,用这一句驳倒了长孙无忌。
“老师还教我要身居中央,当知枢纽之变,所以我们此前在长安城中走动,先自长安西市走起,正巧看见阿耶设立的常平仓与平准署是在此地如何运作的,方才知道,原来灾害之中还需天子在粮价上尽心。”
李清月仰头显摆,“阿耶你看,我学了不少呢。”
李治被这一连串的话给砸了个正着,尤其是那关于常平仓的恭维话,自孩童的口中说出,显然更有一番令人信服的效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他此刻正骑于马上,竟觉很有几分飘飘然。
不过话是这样说没错,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可你为何只送礼给你阿娘,却不送给我呢?”
这场面总有点似曾相识。
但彼时的清月还没法开口说话,现在却可以同他掰扯了,“一来,此物配不上阿耶的身价,总得再挑个重礼才好,二来嘛……”
她目光炯炯,任谁都得觉得她随后说出的那句话,必然是一句天大的实话,“阿娘戴着好看。”
李治:“……”
这话没法接了。
——————
“陛下何必同她一个孩子计较。”武媚娘跟随李治重新坐于马车之中的时候,便忍不住笑道。
说是要以东游洛阳的姿态起行,但路途遥远,也不可能真就完全靠着骑马直抵那儿。
向百官呈现出君王态度就足够了。
李治在车中坐定,正见媚娘将那等帷帽小心地搁置在一边。因方才头顶此物,又有骑行间春风吹拂的缘故,令她鬓边有几缕头发散碎在那儿。
但宫人并未在侧,反而将车中的李贤也给先暂时抱走了,便也无从妥帖打理,故而她只随意将其挽在耳后,却自有一番慵懒之美。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难怪自前几年间开始,长安城中就少有佩戴幂篱出行之人,反倒是帷帽占据了上风。但以今日所见,若着幂篱,便委实少了潇洒气度。
他温声回道:“我哪是在同阿菟计较,我是在想另一件事罢了。”
“媚娘你所行之举确有其用处,但我思量一番后又觉得,若只靠着这个,应当还不足以令人信服。”
武媚娘颔首,“我也是这般以为的,但方才那件事是我当做的,剩下的便是陛下的分内职责了。”
李治笑了笑,转而自车中箱柜里取出了洛阳地图。
这幅地图绘制于洛阳宫修缮完成之时,除却那也可称作紫微宫的洛阳宫,便是经由洛阳皇城前流过的洛水,以及分布在洛河南岸与皇城以东的两片民居街坊。
他目光凝视着这张图幅之上的线条,忽然幽幽开口,“我听阿菟说,谏议大夫教导她,居处中央,当知枢纽之变……”
“确实如此。”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李治若有所思,“那么你说,我等自长安转道洛阳,若要先定中枢,一击即中,又该当选在何处呢?”
他不能只在沿途之中给人看到他这位天子的精气面貌,还应当在抵达洛阳后,先做一件一锤定音之事!
此为上策。
但别看他说话之间似有问询的意思,同在车中的武媚娘已察觉到,李治本就在执政之事上聪慧异常,不会抓不住这个最为关键的地方。
就像此刻,他的目光已落到了地图的中央。
乍看起来,他好像还只在洞察地图全局,早已随同他思绪斟酌的武媚娘却知道,他在看的,应当是位居中央的那座天津桥。
在隋朝之时,它还是一条由铁链联结船只而形成的浮桥,但因洛河涨水次数频频,动辄将其毁去,因此,到了贞观十四年,李世民下令,让石工以方石作为桥墩,减弱涨水对桥体的冲击。
毕竟,这座横跨在洛水之上的天津桥,正是连接洛阳南北民居的要害枢纽。
若是此桥被毁去,也就意味着百姓要想探访于南北对岸,便需以渡船行路,怎么看都觉得会让这座被切分开的城市少了几分威严。
可即便如此,洛河涨水依然屡次带给这座桥梁以毁灭性的打击。
就比如说……一年多前的永徽六年九月,洛州就发生过水灾情况,将天津桥给冲毁了,只剩下了还留在河中岛上的日月表胜四座门楼,安静地伫立在流水之中、宫城之前。①
又倘若武媚娘没有记错的话,这次灾害上报到京城,因关中水患的盘查刚刚落下帷幕,李治也无力再对洛河做出什么整饬举动,所以对此给出的批复是,先将那座浮桥给重新接起来,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