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见庄进半天没有言语,拿着玉佩,转头问:“哪来的?”
庄进心虚地嘀咕道:“曹兄给的。”
沈母闻言皱眉,道:“不行,这玉佩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没千八百两银子买不到手,这可比你那块十两银子买的玉佩值钱多了。无功不受禄,你给人家送回去。”
庄进含糊地嗯哼了几声,沈母把衣服收起来,奇道:“你的那块玉佩呢?”
“我给曹兄了。”庄进穿好衣服,逃也似的往外走。
沈母心中转过几个念头,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追上庄进,问他:“你们是不是赌了?”
说罢,沈母伸手指着庄进,道:“你呀你,别听什么小赌怡情的鬼话,大赌都是从小赌上来的。你赶紧给人送回去!以后不许再赌,咱家谁也不能赌钱。”
炎夏的早晨尚且带着夜的凉意,树木散发出勃勃的生机,阳光落在沈母的脸上,眼尾的每一条皱纹都在提醒庄进,这是二十多年来与他风雨同舟的妻子。
他不应该对她欺骗,以及隐瞒。
“什么!”沈母尖利的声音吓走枝头的鸟儿。
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俄而布上了电闪雷鸣般的的怒气。
庄进看见他那素日温柔的妻子,咬牙扬起拳头追着他打。
沈母一边打一边骂:“庄进你个混蛋,喝两口黄汤,就得意忘形!你看看你给宗儿定了什么人家?”
“啊!我们之前不好说好托老大找书香门第家的姑娘吗?你个混蛋,喝两口猫尿全都忘了。”
……
庄进一边躲,一边叫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最后还是潘妈在外面拍门喊吃饭,沈母这在停手,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庄进,气喘吁吁地想要将手中的玉佩扔掉,但是怕弄坏了又赔不起,气得塞到庄进的手中。
“你要是退不掉,就不要进家里的门!”沈母只和他说了这句,便再不肯与他多说半句话。
但是退,岂是那么容易退掉的?
庄进懊恼为难不已,别家也就罢了,但是曹家不太行啊。
别看现在庄家蒸蒸日上,县令都是他的座上宾,然而也别前推八九年,就是前年,曹家也比庄家强。
做人要凭良心,曹员外从南边回来后,上万两的银子如同流水般散了出去,建庙修桥、铺路挖渠、建立义田、组建宾兴……
庙被庄进设为私塾、桥路庄进走着、水渠庄进用着、庄家也曾被义田救济过,而宾兴更不用说了,这是庄绍光不用考虑钱财埋头读书的重要原因。
不知不觉,庄家受了不少曹家的恩惠,如今却因为庄家起来了,就不顾旧恩,违背信义,毁了婚约,这着实让庄进为难啊。
再者,当场还有村长,若无信无义,只怕毁了婚约,庄进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但是庄绍光中进士,成为有储相之称的庶吉士,如今庄绍宗年少中了秀才,前途不可限量。
故而,无论是庄进还是沈母,一开始都没打算在本县为庄绍宗找人家,而是托老大在京师找。
这可如何是好啊!庄进左右为难,一筹莫展。
他勉强集中精神,与学生们讲完课,回到家中。此时还未过六月,但庄进却感到如冰窖一般冷。
沈母依然沉着脸不和说他一句话,收拾碗筷弄得震天响,生怕庄进不知道她的不满似的。
庄进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心中哀叹着家有悍妻啊。
下午,庄绍耀如往常一样从镇上回来,一打照面,就敏锐发觉母亲心情不好,思来想去仍不知缘由。
晚饭时,庄进才悠悠回来,沈母的脸色更难看了。庄绍耀低着头喝粥,余光瞥瞥这个,瞧瞧那个,心中猜度,莫非老爹要纳妾?
他的同窗毛大器家正闹全武行呢,据说是毛大器的爹要纳妾,毛大器娘拿着扫帚,两人对打,毛大器被飞来的鞋子砸青了额头。
想罢,庄绍耀偷偷瞪了眼老爹,这老头该不会为老不尊吧。
“看什么看?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眼珠子滚来滚去,瞧着就是个贼。”沈母突然喝道。
庄进父子下意识挺直腰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拿着筷子吃眼前的那盘菜。
“多吃些肉。”沈母将庄进面前的炒肉片换了庄绍耀眼前的果仁空心菜。
庄绍耀一愣,口里说着谢谢娘,心里对果仁空心菜恋恋不舍,大夏天谁爱吃油腻腻的肥肉啊!
但是庄绍耀不敢说,只能强制自己接受这份沉甸甸的母爱。
吃完一顿气氛诡谲的饭,沈母回屋继续缝制衣服,庄进与庄绍耀面面相觑。
“爹,要不你给娘认个错吧。”庄绍耀受不了这种氛围,出口劝庄进道。
“去写你的课业。”庄进哼了一声,甩袖而去。庄绍耀摸着脑袋,叹气不已。
大人生气,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小孩?
庄进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进去,沈母正在灯下做衣服,是他的那件宝蓝色衣服。
“阿迎……”
沈母啪地一下将布料拍在桌子上,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沈母年轻时也是一个爽利的人儿。
庄进涨红了脸,道:“有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