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的话不用担心,昆山五六万民夫绰绰有余。”潘季驯便接着道:
“主要是石料跟水泥。以前没建过这种堤,用量一时没个数,不过当然越多越好了。”
说到这儿,他建议赵昊道:“你还是劝劝令尊,把玉峰山砸了吧,这样能省好大一笔石料钱,还有运费。”
“用不着,给昆山百姓留根独苗苗吧。”赵公子豪气的一挥手道:“咱有的是石头,把整个西山都开了够不够?”
“西山?”潘季驯一愣。“你指的是哪个西山?”
“洞庭西山啊。”赵昊笑着指了指图纸上太湖的方向,指尖顺着河道划到南山寺的位置道:“开下石头来就能装船,直接运到堤上来,比开玉峰山还省事儿!”
玉峰山在县城内,开采下石头来还得用车拉出北门,到娄江边上装船运过来。
从西山采石的话,虽然距离县城一百五六十里路程。
但这年代,航运的优势实在太大了。直接在西山边装船,然后顺流而下,一上午就能到堤上。
真差不了多大功夫。
“洞庭西山,那不是洞庭商会的地盘吗?”潘季驯家在太湖边,自然了如指掌。
“看着岛上全是石头,就买下来了。”赵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道。
“买,买下来了?”潘季驯瞠目结舌:“买了多少?”
“当然是全买下来了啊。”看到老潘难以置信的表情,赵公子开心的装伯夷道:“都是荒山野岭,要不了几个钱。”
其实压根没花他的钱,是刘员外掏钱买下来,送给赵公子赎罪的。
“呃,好吧……”潘季驯虽然是大户出身,但也因此更清楚,这是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他们通常管这种人叫‘败家子’!
不过赵公子败家来支援昆山建设,似乎比一般的败家子要高尚一些。
“赵公子果然骨骼清奇,佩服佩服。”潘季驯仿佛看到赵二爷父子,将来要饭的情形。
想到这儿,他拍了拍赵昊的肩膀,轻声道:“将来真有天过不下去了,到乌程去找我。”
“呃……”赵昊愣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不由哭笑不得。本公子在很认真的赚钱好不好?根本不是在败家!
不过老潘也是一片好意,赵公子便笑着点点头道:“有机会一定。”
无论如何,潘季驯终于放心了,至少修好这道大堤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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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治水神匠’潘季驯便叫上‘地图狂魔’郑若曾,抓紧时间对照图纸,进行最后一次实地考察。
两人还想叫上赵昊一起,可惜赵公子没有顶着毒辣的太阳外出的勇气,还是留在了南山寺里睡午觉。
可惜他今天这觉是注定睡不成的,才刚要躺下,高武禀报说,顾大栋来访。
“真他喵会挑时候。”赵公子郁闷的嘟囔一声。不过对方乃昆山第一大族的族长,也不好太怠慢,不然老爹难做。
便简单收拾一下,到香房来见顾大栋。
顾家是昆山无可争议的第一大族,世代官宦富比王侯,家里有屋三千多间,绵亘十余里,更占据本县八分之一耕地,族人达数万之众。
顾大栋跟潘季驯差不多大,看上去却要比他年轻十几岁,显然平素很注重保养。
跟放着好日子不过的潘水神不同,这位爷年轻时挥金如土、变着法子的花钱,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赵昊听说有一次他穷极无聊,把众门客召集在一起,对他们说,自己想到一个花钱的新花样。要一筷子下去就能划掉五十贯钱,但又不至于吃得肚胀气饱。
有个帮闲的立马起身说,我能办到。
顾大栋于是命仆人挑了五十贯钱跟那人出门。
三天后那个门客回来献宝。顾大栋一看,不过是一只小鸟,生气骂对方把自己当凯子。质问他什么鸟值此价格?
门客解释说,这是一只每斗必胜的黄脰鸟,自己与卖主讨价还价了两天两夜,才以四十余贯的价格强买到手的。
剩下的钱则全买了灯草,他用这些灯草把小鸟烹煮好了奉上,正好花费五十贯钱。
顾大栋哈哈大笑,一筷子就吃掉了。
关于这位老公子奢侈无度的段子可不止一段。
传说还有一次,他买了上万只黑碗,碗里放了菜油和灯草,点燃后放入玉峰山南面的湖中。
月黑之夜,他站在玉峰山顶,俯瞰湖面万盏灯火飘悠游弋。清风过处,碗与碗轻轻磕碰,发出叮当之声,宛若仙乐。
昆山百姓万人空巷,都来欣赏这一让人终身难忘的奇景。
市民们便给玉峰山起了个别名叫‘宛山’,把顾大少放灯的湖荡唤作‘宛山荡’。
赵昊还听说,因为挥霍无度,把财产耗去大半,他担心在外做官的父亲回来收拾自己。
于是建了一座‘报亲塔’,以建塔花费甚巨为藉口,来敷衍亏空。并在塔顶放置一个石盆,盆里养七星鳢鱼一尾,谎称其能朝礼北斗,为父亲祈福。
他老爷子回来后,见家底儿都要败光了,气得大病一场。后来好容易捡了条命,就信了是这座塔的作用,便没有再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