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嘛,殿下又何必非要像做学问那样,究出个一二三呢。”
元黎忍不下,一言难尽的睨这个佛门好友一眼。
“大师今日凡心有些过重了吧。”
清源大师温然一笑,丝毫不觉羞赧。“只要心怀坦荡,佛法与红尘之间,并无界限。人活一世,何必要给自己设置那么多枷锁呢。殿下亦是,有些旧事,该放下,就当放下呀。试问,这世间肯为殿下豁出性命的,能有几人?还将旧时意,珍惜眼前人呐。”
清源大师念了声佛号,便举步离开。
豁出性命,旧时意,眼前人。
一瞬间,往事如洪流,在胸腔内激荡翻滚。
元黎于黢黑夜色中默然负袖,立了好一会儿,方往马车方向走去。
到时,就听六公主元翡正托腮悠悠感叹:“我竟不知,你对太子哥哥用情如此之深。你们是什么时候定情的呢?我还担心太子哥哥会因为元肃哥哥的事对你们长胜王府有偏见,没想到他竟如此通情达理。”
“行了,你快别说了。”
元鹿悄悄扯了扯元翡的衣角。
“这样稀罕的事为什么不能说……”
元翡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终于在元鹿疯狂暗示下看到了不知何时立在后面的元黎。
“太、太子哥哥。”
元翡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因宫人人人皆知,“元肃”两个字是禁忌,无论在父皇还是太子面前提起都是找死。
元黎目光冰冷,无甚表情。
然而元翡已经吓得抬不起头。
最后还是元鹿硬着头皮道:“既然太子哥哥回来了,我们、我们赶紧过去陪太后吧。”
见元黎没阻止,元鹿立刻
拉着元翡落荒而逃。
其他贵族子弟见气氛不对,也纷纷行礼告退。
云泱本来还打算给众人分马车里的瓜果和糕点吃,见状,也只能先把东西放了回去。
少年悄悄抬眼,望着驻立在夜色中的高大身影,忽然觉得,刚刚在山谷中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一样,梦醒了,回到现实,他们之间,仍然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无形天堑。
比如现在,他都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
这让少年感到莫名的失落。话本上都说生死与共之后就可以做朋友了,今夜,他们四舍五入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为什么关系就不能更近一些呢。
这样,他才有足够的勇气,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诉他。
正主回来,云五云六自然也不好再呆在马车里,行过礼,便恭敬退下。
倒是御医仍提着药箱立在一边,战战兢兢道:“殿下伤势严重,让臣为殿下处理一下伤口吧。”
元黎却只让御医将药留下,便撩袍坐上马车,揭开背上衣袍,自己给自己涂药。
车中点着盏琉璃灯,云泱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他臂上、肩上、背上、胸前那一道道深如沟壑、被巨蝎利爪划开的伤口。
愧疚感瞬间盈满心肺胸腔。
如果不是他惹出的祸患,他根本不必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的。
云泱道:“让我帮你涂吧。”
元黎愣了下,道:“不用。”
他动作的确很熟练,可能与经常出入军中有关,显然并不将这些外伤放在心上。
然而云泱却看得心口发窒。
这也是少年第一次品味到,“恨不得让那些伤都长在自己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即使没心没肺如他,也不愿意像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罪犯一样,如此牵累别人。
无论如何,他一定得做点什么才行。
恰好元黎正隔间往后背撒药粉,他脑门后终究没长眼睛,那些药粉并不能精准的撒进每一道伤口内。
云泱瞅准机会,便直接伸手过去,将药瓶夺了过来。
“你这样撒实在太浪费药了。”
趁元黎还没反应过来,少年高声强占先机。
“待会儿前面的伤口怎么办。”
“还是我帮你吧。”
云泱飞速说完,也不等元黎开口,便凑过去,借着琉
璃明光,用指腹,一点一点的将药粉涂抹到伤处。
元黎终是没说什么,只是心情更加复杂。
他承认,他以前对这小东西是有些偏见。
可让他一下接受他对自己如此汹涌情谊,他的确有些受不来。
只是,这事要如何说清楚才好。
但一上完药,云泱便把药瓶塞回他手里,然后兔子似的躲得远远的,让他很难办。
“就算真接受不了,殿下也得慢慢的委婉的来。”
“这小世子乃至情至性之人,万一受了刺激,可指不定作出什么事来。”
清源大师临别前又啰嗦的两句话回荡在耳边,元黎略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将后背衣裳披上,决定今夜先搁下此事。
有些事可以躲,有些事却不是想躲就能躲的。
大林寺的两起意外事件只是一个开端,更大的漩涡与洪潮,正朝着帝京城悄悄席卷而来。
云泱刚回到东晞阁,还没来得及同周破虏说道大林寺的事,云九就带来一桩消息。
“被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