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合十:“殿下心在红尘,又如何能在方外之地求得清净。”
容隐合掌回礼,缓缓启唇问他:“若如禅师所见。孤要从何寻得清净?”
“离世觅菩提,犹如觅兔角。”老僧答道:“殿下身在红尘,自要往红尘中去。”
容隐沉默着收回视线。
他侧首看向庙外的烟雨。
春雨如绸。
积水的青石路面上,穿着胭脂红裙的少女
正自烟水深处走来。
绘着洁白铃兰的伞面微倾,显出少女鸦青的鬓发,卷翘的羽睫,与那双墨玉似清澈的杏眼。
她在庙外望见容隐,那双明眸盈盈弯起。
“殿下。”她携着殿外的湿润水意走到观音庙里,语声里带着清甜的笑音:臣妾想过来问问,殿下素日里都爱吃什么糕点。?[(”
江萤说着,也看见身旁的禅师。
她轻声问:“这位是……”
容隐敛回视线,深看向她:“这位是妙法禅师。”
“禅师。”江萤合手与老僧行过佛礼,又偏首悄声问容隐:“臣妾可是打搅殿下了?”
“不曾。”容隐颔首向妙法禅师辞行。
他自观音像前离开,垂指执起江萤的手。
与她共乘一伞,走向庙外的烟雨红尘中。
*
白马寺建在城郊,离东宫颇远。
两人回到东宫的时候,雨中的天光已转晦淡。
江萤匆匆回到小厨房前,又似想起什么般在槅扇回过脸来,颇为认真地向他确认:“殿下真的没有特别爱吃的点心吗?”
容隐颔首:“孤对此并无偏好。”
江萤轻应了声,带着连翘进小厨房里去。
因时间紧迫,她便没选那些工序复杂的点心,而是就着简单又好吃的略做了几样。
统共不过半个时辰光景。
当江萤带着连翘回到廊上的时候。
庭院内春雨未歇,容隐正站在近处的游廊上,听着段宏前来回禀今日的事务。
见江萤前来,他淡淡颔首,令段宏退下。
他行至她的面前,将段宏送来的两封烫金请柬递与她:“宫中送来的请柬。”
他道:“曲水流觞,设在容铮的府邸。”
江萤微愣。
她抬手将请柬接过,低头看了看请柬的内容。
曲水流觞与春日宴不同。
多见于文人间的诗会。
因此宴请的也不止是各家贵女,而是长安城内所有的世家名流。
比起单独宴请贵女们的春日宴,这封请柬的目的似乎并不是那么明确。
可是……
江萤放轻语声问道:“这是母后想为六殿下选妃吗?”
容隐并未否认。
他道:“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江萤也轻轻点头。
若是有了家室,六殿下应当便不会无聊到成日往东宫里跑。
她这般想着,又从连翘手里接过食盒打开:“殿下可要先尝尝?”
容隐垂眼。
看见食盒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五样糕点。
清水糕、杏花酥、松子穰、梅花香饼、白玉霜方糕。
皆是京中时令的糕点。
即便因制作糕点的人手艺不佳,而显得略有些不尽如人意。
但依旧能看出是用了不少心思。
容隐垂手执筷,在碟中各尝了一块。
全是甜口的点心。
味道比他想得稍好些,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甜腻到不能下咽。
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礼节性地轻赞了声,将银筷搁落:“时辰不早,先回寝殿吧。”
江萤点头,将食盒重新理好。
跟着他往寝殿中去。
象征着黄昏的更漏敲响,太子妃寝殿内外的宫人再度被遣离。
江萤坐在小榻上,望着远处牙床间的容隐,不免有些紧张。
细雨敲窗声里,雨中微弱的天光渐渐被夜色所吞染。
拔步牙床上传来铁链扯动的声音。
是容澈自榻间起身。
他先是神情阴鸷地看向江萤,紧接着又低头看向搁在面前春凳上的糕点。
“江萤。”
殿内的寂静被打破,容澈眼底晦暗,坐在榻上冷哂出声:“你怎么不给孤上炷香?”
江萤的心弦正紧绷着。
闻言倒是有片刻的茫然。
她想过很多场景,但唯独没想到太子会与她说这样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
她小心翼翼地问:“是臣妾的手艺不好吗?”
容澈眉峰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