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却越发的冷了起来,雪下了几场,冻得人几乎出不得门。
这还是路家人头一次过如此寒冷的冬天,漫长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头似的,连太太刘氏都懒怠出门,更不要提金喆,简直下不来炕。
反倒是金蝶,不怕冷似的,每日都等到正午日头足的时候,到院子里晒太阳。
金喆开一小窗户缝,冷风透进来吹得人沁凉,打趣道:“她们都说你是月亮上的人,从前我还不信,如今可是心悦诚服,敢问姐姐一声,是真不怕冷?”
金蝶冰凉的手刮她鼻子,促狭笑道:“她们是谁,别叫我知道,活吃了她!”
金蝶抖抖肩膀:“咦!忒吓煞人也,竟不是月中仙,是雪中妖了。”
金蝶美目一横,瞪了她一眼。
姊妹俩正说笑着,麒哥儿从外头进来,前儿才上身的一件灰鼠皮外袍如今已经磨开线了,披在身上看着就冷。
路金喆喊了他一嗓子,路金麒响亮地应了一声,道:“老太太还不下地?”
金蝶掩面低笑,金喆没好气地道:“等回头老太太真上京来,你就皮绷紧罢!这一天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麒哥儿笑了一下,浑不在意,把外头买来的零嘴递给蝶姐儿,笑道:“出门买点东西,妹妹赏脸出门看看?”
小窗“啪”一下阖上,不大一会儿,裹得胖乎乎的路金喆从屋里蹦出来。
……
“路金麒,你是不是魇住啦,怎的还买了两匹骆驼?涮肉吃嚒?”
没说完,脑门上就得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你倒是真敢想,涮肉你吃的尽嚒!”路金麒没好气地道。
这还是两匹小骆驼,只是也比人高,尖尖的两座驼峰耸着,路金喆大着胆子戳一戳,骆驼原本闭合的鼻孔倏地一张一翕,扑扑的声气吓了她一跳,忙缩手背过去。
路金麒挠了挠骆驼宽厚的下巴,声音极近温柔:“往后它们俩就是我的砥柱,从此远行千里,彻夜常伴,生死相依……”
金喆翻了个白眼,嘟囔:“合着这是买了两位嫂嫂?失敬失敬!”
麒哥儿举起手,那意味着又是一个爆栗,路金喆鬼灵精,当下往金蝶身后一躲,一溜烟儿跑了。
……
*
路金麒虽未言明,但全家人已经瞧明白,他想东山再起,还得效法祖宗,挑起一支商队大旗,倒腾南北杂货。
夜里,小燕儿点了根蜡烛,来看路金喆,见她辗转翻身,不由道:“是担心麒哥儿?”
路金喆摇头,那是个爷们,自然没有她好担心的,她只是……
小燕儿眼珠一转,替她掖了掖被角:“别想了。”
“不是,”路金喆矢口否认,翻身起立,听外头呜呜的风声,好似某种动物的啸叫。
“我是想,如果麒哥儿离京远行,我想跟着去……”
“我的天爷!”小燕儿把灯拿近了,瞧她的神色,见她不似说笑,不禁蹙眉:“这可不是玩儿的,您连下炕都难,还盘算着跟着麒哥儿饮风吃雪活受罪去?”
路金喆扣着被角,怅然:“只是觉得京中待着没劲。”
这确实是的,小燕儿不禁想着,从前在浣州时,她这个小主子不说每日,倒也是隔三差五出府逛逛,小姐闺蜜一大堆,热热闹闹,哪里像这皇城根底,天子脚下,大家都高抬着鼻孔喘气,斜着眼看人!
“前几日我也去瞧皇榜了,薛家父子皆判充军,幸得女眷未被籍没,可阿蛮的近况我也打听不着,果儿也没消息,叫我心里惴惴难安。”
她这话平常跟别人说不着,如今逮着自己丫鬟诉说半天,只当是解怀。
小燕儿陪坐在炕梢,听她一递一递说着,摩挲着她鬓角,“我是下人们打听浑说,说薛姑娘前些日子受了封,是晋位的娘娘了呢,想来该是不错。”
路金喆茫茫的抬起头,失声道:“……阿蛮晋位?”
“茶馆里那么说的,您也知道,那里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都传浣州的薛大人叫新得宠的娘娘在御前给保下了,这才免去砍头的罪行……兴许是瞎起哄乱说的呢,您哭什么?”
“我不知道,”路金喆抹抹眼泪,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想起来曾经和阿蛮在花架底下并肩躺着,感慨唏嘘女子的十六岁。
“睡罢,仔细明儿眼皮肿。”
小燕儿吹熄了灯,温柔道。
……
这几日路金喆一改往日的惫懒,每天隔壁家鸡叫就起床,穿着皮袄子在院子里练把式,帮着家仆打井水,又黏在路金麒屁股后头跟进跟出。
“不行。”
路金麒自打知道她的打算,便满口拒绝,丝毫不让。
他不让,路金喆自有法子,“我去跟太太说。”
麒哥儿叹气:“你这又是何苦来的?那不是好干的营生,不说骑马,就是坐车,连绵大漠草原,山路沼泽,一路车马劳顿,数月不归,你耐得住?”
“我不怕!”
麒哥儿不说话,瞅着她。
金喆自小把这位哥哥脾气领略的透透的,知道这是有门路,又卖了两声苦:“这京里我着实待不下去,你瞧瞧这小院子,还没我从前的花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