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乙终究没有应苏卓的邀约。老人昨晚求醉过后,今日的神志愈发混乱了,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仿佛从未认识过钱小乙,久未挂在嘴上的“小龙”又出现了。
钱小乙坐在院子里,老人坐在屋内,门窗紧闭,将二人的世界分隔开。
“必须找个郎中来瞧瞧了,只是他的病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内心的混乱。”钱小乙感到为难,他不愿把老人真实的病情公开来。
疯是一种病,一种无法医治的病,世人会为他钱小乙心生怜悯,但却要疏离老人。
届时,二人将被动离开。好在老人的疯安安静静,或许不至于公开于世。
“小乙哥哥。你要出门吗?”
小幺是从外面玩耍回来的,看着正要出门的钱小乙主动问道。只不过看他模样,明显是喊住对方有东西要分享。
钱小乙权衡许久,病终究需要医治,即使退而求其次,也要打听清楚该怎么做才能有利于老人的健康。
“嗯。我要去给老爷子买药。小幺去哪里玩了?”
“码头。今天可热闹了,好多人在码头划船。好多人,然后就出事啦!好多船都翻了,落水了好多人,然后好多人下水去救人。我怕被挤下水,连忙跑回来了。”
钱小乙感到担忧,不需要任何理由,他相信落水的人必然有苏卓那一群人。
“苏卓不会也落水吧?”
“水……”钱小乙久违了那份熟悉的窒息感。
他快速跑起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码头。他想起自己溺水的经历,记忆早已模糊了,可仿佛还能听见周遭人的呼喊与求救。他感到可笑,“苏卓,我担心他干嘛?我们又不熟悉。再说了,好歹也是一个公子哥,总会有人搭救的。”
“是啊,他们的生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对死于水感到恐惧罢了。”
看着水面上的混乱,钱小乙突然冷静下来。
他看见杨守愚正驾着船救人,许多打鱼人都在救人。他也想下水,可他没有船。他早就会水了,可他看着在水里挣扎的人,他寸步难行。
事情很快就平息下来,溺水的人确有当场去世的,大部分还是被自家人接走了。
杨守愚上岸也看到了钱小乙,以为对方见到这般混乱情况吓得神色苍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险些教钱小乙掉下河。
“吓到了?只能怪这群公子哥太大胆了,真以为有点经验就可以自己无视千湖,可笑的是还敢大打出手。”
杨守愚将情况做了简单的介绍,两伙人不对头的年轻人在水上遇上了,出于斗气,终于搞出一场人命风波。
好家伙,有一个算一个,这群年轻人就没一个安分的,愣是全搭了进去,几个不会水的遭了殃,大部分勉强支撑到救援。
听着杨守愚的冷漠地介绍,钱小乙突然看着他,“鱼哥,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杨守愚仿佛第一次认识钱小乙似的,但他笑道,“小乙啊,活生生的性命也终难逃一死。而且不自爱的人比常人死得快些,本身就是一种公平。”
钱小乙抱着头,“那那些自爱的人呢?”
杨守愚不理解钱小乙的失态,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理解?钱小乙从未说过自己的过去,既不为人所知,又如何希冀别人的理解。
“嗯?钱小乙?你果然来了。”
苏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钱小乙回过头,“你没事啊?”
“嗯?”苏卓反应过来,苦笑一声,“若不是耽误了一会儿,说不定就溺水了。我可不会水,看来是躲过了一劫。”
见是富贵少爷,杨守愚招呼了一下就离开了。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苏卓有些关切。
“有人溺水死了。”
闻言苏卓也严肃起来,“路上来听说了。有个还是我相熟的人。这些世家公子间毫无意义的争执,也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结束。”
通过苏卓的介绍,钱小乙知道了这场事故背后的原因。
由于家族利益、个人立场等各种原因,楚城的公子们总是划分成两派,为了相互打压,几乎每年都会弄出一些事故来,一掷千金、街头斗殴、青楼斗才等各种形式层出不穷,只不过今年,换成码头斗水。
知道真相的钱小乙埋葬了对生命的悲悯,他开始厌恶,厌恶这些人。
既然人已经到了,钱小乙也就接受了苏卓的邀请,为他们一群人驾船。
苏卓有些好笑,他之所以邀请,又怎会真的是请他来划船呢?
“小乙,你应该比我们要年轻吧!”
“二十岁。”
“真看不出来。还以为刚加冠呢,原来和我们差不多。”
和苏卓同行的都是一些眼熟的人,他们对钱小乙并不陌生,也从未轻视了他,对于钱小乙的加入,他们甚至表示欢迎。
“小乙,就凭你这一手字。干脆辞了有客来,来我家作书童呗。”
钱小乙摇摇头,做书童虽好,终究是做了别人的下人,何况他要照顾老人。
船到湖水中央,四五人的酒兴再无法压制。
见钱小乙担忧,苏卓解释道,“放心,就是醉了,也不过是呼呼大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