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很大了。
赫连诛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问了一句:“为何?”
大巫忍着咳嗽:“如果大王说的是批命的事情,我实话实说,我拿了太后的钱财,替太后办事。太后要断大王的子嗣,所以让我说,大王此生不能近女。”
赫连诛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为何?”
大巫又要咳嗽,阮久拍拍他的心口,给他顺顺气,让他快说。
阮久相信庄仙看人的眼光。
大巫却只是咳嗽,咳嗽得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赫连诛回身,大步上前,从牌位上单手拎起一个牌位,丢到他面前。
“你对着先王的牌位……”
赫连诛原以为大巫对先王忠心,毕竟是一同改制过的人,大巫曾经为先王破了神职不议政的规矩。
可能是先王临终前遗命,让他辅佐赫连诚,所以大巫将计就计,假意投靠太后,暗中伺机为赫连诚谋利。
可是后来赫连诚死了,他也没办法,只能真正归顺太后。
可是事情,好像不是赫连诛想的这样。
他话还没说完,大巫就一声怒吼,两手举起先王的牌位,狠狠地将他的牌位掷到墙上。
他犹觉不足,站起身,捡回来,继续砸了两下,直到将牌位砸得粉碎。
做完这些动作,他身上的戾气才得以消散,体力不支地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谁也不帮。”他这样说,“我谁也不帮。”
“不管是太皇太后、赫连诚,还是太后和摄政王,我谁也不帮。”
“先王中止改制之后,我就卜了一卦,这是我此生唯一一个算准的卦。赫连家的男人,只要过了四十岁,就会变得暴戾多疑。”
“这样的人管不好鏖兀,鏖兀迟早要败在赫连家手里。这么多年,鏖兀也是时候换个天了。”
“太后搅乱了朝局,鏖兀马上就要变天了。乱世能者当大王,而不是谁的儿子当大王,鏖兀也是时候选一个新的大王、新的家族了。”
大巫一脚踢飞地上的先王牌位的碎片,骂了一声:“去你娘的。”
旁人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他的动机。
先王在改制上背叛他,背叛得彻彻底底,他不觉得赫连家的人能够继续做大王。
他不扶持赫连诚,更不扶持摄政王,他让太后安居宝座。
他原本不要安稳,既然改制不能一个全新的鏖兀,那么他就要打破整个鏖兀,重新建立一个新的。
不破不立,原来如此,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庄仙要上前:“德曜,你糊涂啊。”
大巫却往后退:“你也离我远点。”
他看向被他踢走的牌位,再看看赫连诛,对庄仙道:“你也是顽强,被他父亲坑了一次,现在又巴巴地跑到赫连诛手里了,你还有多少年能在鏖兀耗着?”
庄仙摊手:“我不知道,或许我明天就死了。”
赫连诛用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看向大巫:“可是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大巫的手死死地握住供案一角,才勉强维持自己不会倒下。
“你原本想着,太后会搅乱鏖兀,大争之世,能者称王,而不是赫连家的人称王。可是现在,太后有了摄政王的孩子。”
“鏖兀不会乱了,即使现在不想,等太后安稳生下孩子,孩子长大,太后和摄政王一定会尽力□□朝局。或许摄政王会把我杀了,自己称王,这样小小的动荡,于鏖兀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王位还是会在赫连家的人手里,你苦心经营多年,最后还是失败了。”
赫连诛算是说到了点子上,直戳他的心肺,大巫的身形晃了两下,又要倒下。
阮久赶忙上去把他扶住:“您还好吗?”
大巫朝他苦笑了一下:“这一家子烂人,只有你是个好人。”
说完这话,他就仿佛被人抽去了满身的力气,眼睛一闭,失去知觉,终于倒下了。
*
夜风从大开的门窗灌进宫殿,大巫被安置在殿中地板上。
阮久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帮他把帽子摘下来,把厚实的衣裳解开透透气。
要是一个人,一辈子都只穿着这样一件大巫的衣裳,一直穿到老,阮久觉得还挺敬佩他的。
现在阮久有点明白庄仙说的那句话了,他做什么卜算,都是出于自己对鏖兀最真实的热忱。
只是他好像,在遭到背叛之后,走错了路。
庄仙说的倒是没错,他是只迷途的羔羊。
阮久用手帕帮他擦擦脸。
大巫醒来时,首先看见的就是阮久。
这个他认为的唯一一个好人。
他长叹一口气,然后阮久就被赫连诛拉走了。
他躺在地上,坐不起来,就这样躺着。
赫连诛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乱世当王,唯朕一人。”
他说的是鏖兀的一句民歌,天神阿苏陆降临人世时,对草原众生说的一句话。
“你自己选。”
你现在改道还来得及。
赫连诛说完这话,就拉着阮久离开了。
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