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大王的旨意, 礼部在六月筹办夏祭,作为春祭的延续。
按照春祭的惯例来办,比春祭还要隆重。
大王又说, 不能忘本,要告慰鏖兀列祖列宗, 所以特意增添了一项流程。
夏祭前一夜,在祖庙守灵。
由大王和大巫共同在祖庙留守。
已经是夏天了, 入夜之后, 余热未散,祖庙紧闭着门窗, 密不透风。
正中几列牌位, 是鏖兀历代首领的牌位。
赫连诛与大巫就站在牌位前,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阮久坐在外面走廊上,庄仙陪着他。
庄仙抱着手, 靠在廊柱上:“小啾啾。”
阮久抬头:“干嘛?”
“你干嘛不进去?”
“里面太热了,又不让开窗户。”
庄仙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进去。”
阮久疑惑:“我本来就不愿意进去啊。”
“不是,我是以为, 因为你是梁人, 你才不愿意进鏖兀的祖庙。”
“啊?”阮久还是很疑惑, “我已经进去过了,里面没什么好玩的。”
“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去年, 有一次小猪在里面……”哭了, 然后阮久进去看他。
“好吧。”庄仙道, “你猜里面多久能完事?”
阮久想了想:“大概一刻钟吧。”
庄仙嗤了一声:“胡说,哪有这么快?要劝服里面那个人, 我年轻的时候, 可是花了一天一夜。”
“是吗?”
“是啊。”庄仙走到他身边, 在他身边坐下,压低声音,“他是个不会算卦的巫师。”
“什么?”
“里面那个,鏖兀的大巫,他不会算卦。”
算卦是梁国的说法,鏖兀另有一个词,用来形容巫师与天神的交流。
西北边的部落们,虽然拥有各自不同的领土,但是却共享着类似的文化,图腾花纹,民俗民风,还有巫师。
他们的巫师与神交流,通过卜算,解答传达神的意见。
庄仙抱着手,淡淡道:“他出生在大巫家族,他父亲把大巫的位置传给了他,他才能够当上大巫的。”
“他从小的时候就不会卜卦,你看过鏖兀巫师卜卦吗?把一堆彩色的石头丢进火里烤,等火烧完了,就那树枝拨两下,看看烧出来的颜色是什么样的,按照颜色来卜卦。”
庄仙的声音愈发低了:“可是他,根本就分辨不出颜色。”
阮久十分惊诧:“那……大巫没有被发现过吗?”
“他的长辈都知道,但是为了保住家族传承的大巫的职位,他们故意不告诉他。他每一次卜卦,他们都说他卜得对。”
“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分不出颜色的?”
“我认识他之后,有一次我不小心发现的,当时年轻,一时心直口快,就告诉他了。”
阮久觉得有点可怜:“那他岂不是很伤心?”
“不。”庄仙道,“那时候他已经是大巫了,就算他卜错了,也没有人敢说。更何况,他家里根本没有教他,什么是卜对,什么是卜错。他只知道,只要是自己卜的,就是对的。”
“……”阮久沉默。
“正是因为他不会卜卦,他每次做出的批语,都是基于他自己对鏖兀最好的期望,他是天底下最希望鏖兀好的人。”
阮久更加沉默了,半晌才道:“那说小猪不能娶姑娘,也是基于对他最好的期望吗?”
“那是我离开之后的事情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庄仙起身,走到门前,耳朵附在门上:“不如我们来听一听,他是怎么向大王解释的吧。”
阮久蹙眉,试图劝阻:“你这样不太好吧?”
庄仙回头,朝他挑了挑眉。阮久犹豫了一下,也靠过去,趴在门上了。
*
殿中寂静一片,许久都听不见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没等他们说话,大巫的身形晃了晃,咚的一声,直接倒在地上了。
不开门窗透气的祖庙实在是太热了。
赫连诛没有回头,阮久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推开门要进去了。
大巫都一把年纪了,中暑会死人的。
但是他开门的时候,忘了跟庄仙说一声,庄仙也咚的一声趴在地上了。
“老师,对不起。”阮久连忙把他给扶起来,又上前把大巫给扶起来。
赫连诛没有说话,却走到一边,把窗子推开了。
他一路走一路推,要将一排的窗子都推开。
微凉夜风将冷冷月光吹入殿中,吹动牌位前两列白烛。
正殿极大,赫连诛一直走到宫殿最后,推开最后一扇窗子。
狂风涌入之时,大巫徐徐醒转。
阮久掐着他的人中:“您还好吗?”
大巫看见是阮久,闭了闭眼睛,许久再睁开,看见宫殿那头、烛光照了一半的赫连诛的背影。
烛光照在他身上,在墙上投出来的影子,比他更高大。
大巫梗了一下,使劲咳嗽两声,仿佛是喘不上气。
可是涌进来的风明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