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 雪落无声。
点了三个炭盆的寝殿里,柔软的羊绒毯子上,阮久早已经睡熟了, 脸上还带着恬静的笑意。
大约是做了个美梦。
赫连诛心里清楚,阮久肯定是梦见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小师妹”了。
他再看了一眼阮久, 不高兴地瘪了瘪嘴, 翻过身,枕着手,睁着眼睛。
我的王后在我身边,梦着别人。
他这样想着, 身后的阮久又咂了咂嘴。
赫连诛几乎能想见阮久到底在做什么梦, 他总不会也亲了别人吧?
赫连诛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猛地坐起来, 回头看向阮久, 伸手想把他摇醒,要他看着自己,狠狠地亲他一口。
但他不敢。
要是吵醒阮久, 阮久会生气的。
阮久生气的话, 会把自己的头发抓乱,然后抱着枕头乱捶。
多么严重的后果!
赫连诛伸出的双手狠狠地摇了一下空气,然后朝酣睡的阮久“汪”了一声。
赫连诛又凑过去, 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阮久不让他亲, 他偏要亲。
赫连诛一连亲了他好几下,几乎像小狗米饭舔阮久的脸一样亲他。
差点把阮久给闹醒。
赫连诛收了手,不敢再动, 但是犹觉不足, 委屈巴巴地盯着阮久瞧了许久, 最后给阮久盖好被子,自己下了床。
他披上衣裳,拿起阮久白天看得痴迷的那本话本,到了外间,点起蜡烛,准备研读一下。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引得阮久这么着迷。
这样想着,他就翻开了话本第一页。
认认真真,像是翻开正经书本学习一样。
*
翌日一早,天色蒙亮,乌兰打着哈欠,端着热水,推开寝殿的门。
他放轻声音,不想吵醒阮久:“大王,该起了……”
他在门前停下脚步,埋头话本的赫连诛抬起头,看向他,语气平静:“原来已经天亮了。”
乌兰惊讶道:“大王一晚上没睡?”
“嗯。”赫连诛若无其事地把话本合上,把桌上正经的书本拿过来,盖在话本上。
他原以为自己的汉文已经足够好了,但是没想到,看这本话本,他竟然花了一晚上。
刘老先生教他汉文,他也念过许多书,便是许多生僻字,阮久都不认得的,他也认得。可是这一本话本,他却看不懂。
许多字他明明认得,在这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倾心是什么?欢爱又是什么?他统统不懂。
难怪阮久不让他看呢,原来是他根本就看不懂。
赫连诛把话本推回去,起身回到里间洗漱。
阮久睡得不安分,总是翻来滚去的。躺得横七竖八的,把帐子都抓在手里,要扯下来了。
透过被阮久掀了一半起来的帷帐,赫连诛只能看见阮久的半边脸,白玉似的下巴,微微勾起的唇角,唇角边的小酒窝。
赫连诛把脱下来的衣裳甩上衣桁,拽了一件新衣裳来套上。
他想,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说不定等他到了十六岁,就能够明白十六岁的阮久在想什么,在梦什么了。
可是他十六岁了,阮久就十九岁了,十九岁的阮久又在想什么呢?难道还要再等他到自己十九岁时才能明白吗?
赫连诛不禁有些埋怨,阮久出生的时候,怎么不等等他呢?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追阮久了,可是他好像永远都追不上,永远都落后阮久三年。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一想到这个,赫连诛就难过得连心都揪紧了。
*
赫连诛穿好衣裳,洗漱完毕,在院子里打了套拳,然后吃早饭,坐上马车出城。
刘老先生会提问他昨天讲过的书卷内容,用他先前教导梁国太子的方法指点他。
赫连诛坐在先生面前,腰背挺直,不卑不亢,对答如流。
刘老先生面带笑意,微微颔首:“不错。”
他很难不承认,赫连诛是他带过的最有天分的学生,他是天生的君王,是西北荒漠里、从夹缝里生长出来的铁木。
赫连诛仍旧神色淡淡,说了一声“先生过奖”。
他思忖了一会儿,忽然道:“先生,学生有一词不解。”
“你说。”
“‘欢爱’是什么?”
赫连诛神色如常,刘老先生却哽住了。
他年纪小,不晓得大人的忌讳,若是知道,从前也不会到处去问怎么让阮久生小孩,更何况这一回,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词该怎么解。
刘老先生低下头,咳了两声,敷衍且不对头地说了一句:“君王之爱,泽被苍生。”
赫连诛还等着他再说一些什么,却不想他就此不开口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刘老先生皱眉,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从哪里看来的这个?”
“软啾最近看的话本上。”
“你……你别跟他学。”
刘老先生扶额,他大力培养的、未来的帝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