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帐内站着的一位将军模样的人道:“将军,南姬带到。”
那将军肥壮粗犷,站在十几位胡服皮甲的军人之中,望了南河一眼,对那面具肃然起敬,躬身作揖行了大礼,道:“南公不能亲自来了么?”
南河也不知道状况,斟酌了一下,道:“南公年事已高,不便出山。”
将军了然:“南公若是将这面具给了女公子,也是说明女公子继承了他的一生绝学,此后就可以替代他出山了。你们都出去,让南姬为大君诊治!”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向南河介绍自己,就将其他人都轰出了这药味弥漫的大帐,这才掀开内里的帐帘,轻声道:“南姬这边请。”
南河:……这上来就要治病救人?!
她也就懂点药材常识,离治病的本事差得远了。别的事情用嘴炮还能忽悠过去,但治病这大事——她总不能念念叨叨的给这个快病死的王乱插针吧!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越到场面上越不能露怯,不到刀砍在脖子上,绝对不能松口透底。
这可是她多年做事准则。
岁绒挽起帐帘,她略一低头走入内帐。内帐里有一张矮床,罩着帏幔,床边有一人跪坐在脚踏上,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
他一身满是血污的胡服短打,头发略有散乱,脸上还有几道血痂,皮肤微黑,瘦脸星目,神情坚毅,似乎有点面熟。他看到将军和南河,连忙站起身来:“将军。这位是……”
将军点头:“这位是南公的女儿,你年纪小,或许没见过这面具。若是她来了还不能医治好大君,那就真的是天帝神灵也救不回了。”
南河:……你再吹我真就下不来台了喂。
青年面上显露几分感激之情,又连忙向南河行大礼,弓身退却几步,拉开了榻前的帷幔,请南河上前诊治。
南河走上前去,她忍不住又看了那青年一眼,拼命回想自己是否真的见过这样的人,也低头看向了榻上。
就在她看清榻上那人的面容时,脑子里的弦断了三秒,才猛地反应过来!
岁绒只看到南河身子一歪,似乎受到了极大震动,差点摔倒,她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南姬。
南河正死死盯着榻上。
那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面上有几道藏满艰辛风霜的皱纹,箭与大腿各中一箭,箭伤极深,虽然做过了简单地处理,却仍然血肉模糊十分惨烈。
但这都不是让南城耳边如千钹万鼓齐响的理由。
南河认识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
正是这几年与楚国多次纷争不断的晋王,淳任余!
晋与楚的争端早已持续很久,几年前,荀南河出使晋国,到晋国云台与晋王和谈,最终决意休战和解,却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晋国就破坏和谈的结果,南下亲征,想要扩大黄河南部的领地。
辛翳的脾气怎能受得了欺负,他也决定亲征北上,弄死晋王这个老匹夫,不但要把黄河南岸打下来,还要收复河间重地,把上阳这座重城拿到手。
荀南河病重期间,听说晋楚之间打的很艰难,但总体还是楚国胜利的希望更大一些。
后来战报还未传到,辛翳就先赶了回来。
这会儿看到晋王在这儿身负重伤昏厥着,辛翳还能返回郢都抱着她威胁她,显然楚胜了。
她也立即反应过来——她不是换了个时代,而是换了个国家!
而就在千里之外,辛翳应该还在给她入殓办丧!
她耳边响起了戏谑的声音:“第二次帝师任务开启。欢迎来到晋国。”
南河:“……敲里妈!”
走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这才发现这少年浑身痉挛后倒地而亡,脚上一大块深可见骨的烂疮。
或许是破伤风。
纵然这少年卖药,怕是也救不了自己啊。
那少年药箱外头挂了块干饼,荀南河饿了许久,自然拿来吃了。吃人嘴短,总要帮些忙。
她别的都不太熟,埋人也算是有经验了,便也将那少年简单埋在路边,给他插了个风车。
沿路的北风一吹,风车在隆起的土上吱溜溜打转。
有几分童心童趣。
她想了想,到临淄之前,还是要给自己找个活路。她就背起了那药箱,走上了卖药的路子。
那少年是不是有卖药瞎忽悠的本事,她不知道。
她走的是另一种老神在在的方式。
她做男装打扮,装自己是某个隐居名士的弟子,一副“万事不可说”的神秘样子,再胡扯一句,说是被派去向楚国巫彭的弟子学医,所以才踏上周游之路。
再加上她懂礼节,又识字,又知道好多列国的故事,看起来就更加神秘莫测了。
不过这个四处奔波的卖药少年,在道上混着倒也有些本事。
她随身背负的药箱底部有十几小把木牍,记录的都是药方。
只是这药方都很不科学,不少药材十分诡异,比如三月出生的牛犊后背的毛,比如有黑猫走过的床单烧成的灰——
荀南河不懂医药,她没辙,真就按部就班的做,就算不管用,也算对得起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