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忍不住对着镜子略一莞尔,端着镜子的岁绒微微一抖,轻声道:“先生这样,才像南公的弟子了。”
她才刚刚将面具两侧的白色布条系在脑后,和发髻绑在一起,就听到了远远传来洪亮的声音:“南姬到。”
那语言她似乎是听得懂的,怎么有点像晋地的语言?
不过若她来的是数百年前诸侯还未强大时的周,倒也有可能,毕竟晋地与成周距离很近,应该语言很相似。那她便不用怕语言不通了。
她掀开车帘,只看到远处一排黑色大马,几十个将士身穿胡服皮甲,肃立在马边,马队后停驻着几辆低矮的马车。
岁绒让车夫停车,扶着南河走下车来。
她听刚刚那领队将军唤她“南姬”。
女子多夫氏、父氏在前,姓在后。她估计南是指她那个师父南公的氏,姬则该指周天子血脉的姬姓了。
她缓缓走下车去,两袖并拢,脊背笔直的站在原地。
白色深衣长裾垂地,布满皱褶的宽袖捏在手里,深红色腰带下垂坠着白色玉坠,旧衣配美玉,青面配女子,站在树荫下就让人有一种不似真人的畏惧与好奇。
对面的那些将士本对于如此阵仗来接一女子,有些怨言,但当看到她本人,也忍不住屏息,只觉得后脑勺有些隐隐发麻。
她早已学了一身滴水不漏的礼节,因不知自己到底在什么年代,她尽量行了旧周的仪礼。对方的将士猛然绷直脊背,略一低头,向她简单又肃穆的回了一礼。
南河心下一松。看对方的态度,南姬身份应该还算是高贵。
身份高就还算好些,不像她当年进楚宫去,身份极为尴尬,辛翳不听她管教也瞧不上她也就罢了,宫内外的王族大臣还想用她来控制辛翳,而后各方牵制。最终她被各方逼得没有办法,竟选择了跟辛翳这个小小年纪就孤家寡人的王联手,硬生生的闯出了一条路来。
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都是任务,都结束了,她怎么还是总想起辛翳来。
难道这以后每一个任务,她都要惦记着这一个个熊孩子?
话虽这样说,南河却忍不住心想:或许以后就越来越敷衍了,她怕是以后再也不会像对辛翳那样掏心掏肺的去对待别的王了。
岁绒手里正拎着长柄香炉,看她扶额,以为她头痛,连忙道:“先生是不是又头痛了?快上车去,哎呀呀南公说让我一定照顾好您的,先生你要是再病倒了我可怎么办啊,就我们俩出来这么远……”
南河:……她到底是带了个丫鬟还是带了个妈出门。
走近了那些将士,她才发现这个国家的车马都有几分朴素铁血的风范,远不如楚国的华贵,马匹虽然高大,但鞍鞯都磨破了,辔头也都生了不少铁锈,将士们虽然看起来严肃且强壮,但皮甲也都有些老旧破损。
衣着装饰皆是深色,黑铁旧铜饰物为主,几乎见不到什么金银玉石。看得出来并不富有,审美也偏向素硬厚重。
与楚国截然相反的国风啊。
南河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周代早期的时候生产力不太发达,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风格吧。
南河对为首的将领略一行礼,登上车去。
车马摇摆,南姬的身子似乎又体虚,她斜靠了不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等她再度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南河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星河横亘,宽阔的荒草原野上略有起伏,偶尔有几棵黑色的树影,像守夜的哨兵孤零零的站立着。月亮黯淡,灰蓝色的微光照亮了面朝星空的草叶,几只小虫绕着马灯打转,他们已经偏离了大路,驶向一条凹凸不平的小路。
岁绒也探头出去,面对如此美景,万千抱怨憋成了一句:“星星好看。”
他们的车马队伍行驶到了一处缓坡的坡顶,微风拂来,眼前骤然出现一座灯火通明的军营,黑色轮廓像是一座小城伫立在荒野中。
军营与他们之间横亘了一条宽且浅的大河,河里倒满星光,成了深蓝色草地上的一条银缎带,南河轻轻呼了一口气。
车马从缓坡下行,横渡浅河,车轮搅起一片水花,湿漉漉的车身上岸直奔军营。
眼看就要到了军营前,南河正想将那在夜风中飘扬的大旗看个清楚,就看到带队的军官骑马掉头过来,到马车边弯下腰低声道:“请南姬放下车帘,不要让军中看到您,否则会引来猜疑。”
南河只好放下了车帘,听着车轮辘轳。进了军营后四周有不少拿着火把的行队擦着马车经过,还有些马蹄声和议论声。
她正这样想着,马车停了下来,有人似乎在外头急急忙忙的喊叫:“人呢!南公人到了么!大君刚刚昏厥过去了!”
护送的军官在车外道:“来的不是南公,而是南公的女儿。”
南河正想着,岁绒掀开车帘,一手拎着随身的行囊,一边扶她下来。
眼前一座主帐,帐内灯火明亮,几个士兵看见她的女子发型与面具都愣了愣,但也赶紧掀开了帐帘,簇拥着她急急忙忙往内走:“让开,都让开,南公之女到了,让她来为大君诊治!”
帐内挤满了人,无数双眼睛投射在了南河身上,那军官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