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真是慈父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熟稔地搭住了谢兆寅的肩膀,寒暄了两句,凑在谢兆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谢菱耳朵尖,隐约听到记几个词,似乎是在说,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没有如约前来,反而是去了北门迎二皇子。
谢兆寅眉心微蹙,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过多表情,说道:“他有别的志向,随他去吧。都到这个时候了,最忌摇摆不定。”
谢兆寅偏头看了一眼那人,半玩笑半认真道:“王大人,若是你也有别的念头,谢某也无话可说。只是劝你一句,三思而后行。”
那位王大人面色尴尬。
他进来时,是带着试探和犹豫的心思,结果在谢兆寅这儿碰了软钉子,只好干笑两声,打岔几句,告辞走了。
谢兆寅一口饮尽杯中热茶,表情沉凝。
谢菱紧了紧掌心,对谢兆寅小声说:“父亲,不会有事的。”
谢兆寅看她一眼,尽力放柔了神色,在她头顶抚了抚。
“不管发生什么,花菱都不要放在心上。”
谢菱低下头,掩住自己的视线。
她还是不习惯跟谢兆寅对视。
但是她不傻,她听得出来,谢兆寅说这句话是为了安抚她,为了提前把她身上可能承担的责任给揽开。
万一等会儿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与谢菱无关。
谢菱眨了眨眼。
人的感情,真的很复杂,也很多变。
谢兆寅碰了碰谢菱的头发,见她僵硬地低着脖颈,无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把手挪开。
十几年的隔阂,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甚至可能再也消除不了,但他该弥补的,还是要尽全力弥补。
外边儿传来了动静。
谢兆寅赶紧起身,走出去看。
龙纹轿辇被平稳地抬上来,太监唱喏,轿辇落地,从里面走出来的,是暗朱色锦袍的二皇子。
谢兆寅呼吸微滞。
二皇子传出来的消息,果然是没错的。
他当真乘着轿辇来了,前呼后拥,仿佛已经有了新储君之势。
二皇子身上虽然没有穿着皇马铠甲,但那身朱红锦袍,仿佛只是最后的遮掩,给点面子,象征性地掩盖一下他的野心。
二皇子身后跟随了许多的臣子,步行跟着轿辇走来,仿佛就是一种无声的威压。
二皇子目光斜着,扫了一眼在旗台附近等候的人。
哼笑一声,说:“这几位大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地守规矩啊。”
这话,分明是嘲讽,讽刺他们胆小如鼠,不懂变通,不懂跟随新君。
几人脸上,都被刺得有些火辣。
这还没完,二皇子走下轿辇来,慢悠悠地从众人面前踱步过去,一一喊了这些大臣的称谓。
看似亲民和蔼的动作,实则却让人明晃晃地察觉到威胁。
——你们的名字,我都记下了。
好几人面若死灰。
二皇子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害怕的大臣,让他给自己搬椅子坐。
参与秋场围猎的官宦是要带家眷的,那大臣的子女、妻妾全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直以来眼中的天地顶梁柱,此刻不得不擦着冷汗,卑躬屈膝地给一个年轻皇子俯首作揖。
谢兆寅不忍地别开目光。
这边正闹着,一阵礼乐声忽然响起。
一顶一模一样的龙纹轿辇,从东门而入,停在了旗台前。
二皇子突然一愣,回头看去。
轿帘掀开,身穿明黄衣袍的太子走出来,肩上披着皇马铠甲。
若是熟悉的人,便能看出,太子虽然清减了些,但他面上的神色,很明显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比起之前浑身倨傲的二皇子,太子的气势,竟然更要稳当些。
“大哥?”二皇子惊了,他方才差人给他搬的凳子还没坐热,就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皇马铠甲,绣院不是说,送去护理了?怎么会在大哥身上?”
太子像是丝毫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回道:“这铠甲,本就是我今日要穿的,打磨好后,当然是直接送到我宫里来了。怎么,二弟还要先见一见,验验货?”
二皇子脸色唰地变得有些苍白。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为何今日一切都这么顺利。
不是他胜券在握,而是太子玩了一招瓮中捉鳖。
先装弱势,让他以为他真的有希望,待他莽撞了一回,便将他抓个现行。
“太子。”二皇子迅速换了个称呼。
“太子误会了。臣弟绝无冒犯之心,只是担心太子殿下处境,眼看这秋场围猎无人主持大局,担心父皇怪罪起来,更加怪罪殿下。”
“是么?”太子的脸色开始变得阴鸷,咬着牙说,“那是不是还得赞一句,我们皇室之中,真是兄友弟恭啊?”
方才还骄矜自若的二皇子此刻低着头,冷汗涔涔,不敢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