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未至,行戒与石圣阳早已打扮整齐,从下榻艋舺的”悦来客栈”向台北城方向出发,同行的还有蔡天福派来照应他们的仆人阿勇,可惜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假藉其他事由先行离开。
为了表现自己是来自惠安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石圣阳刻意戴上了些戒指、随身玉佩等首饰,以配合他身上第一次穿的上等丝质服饰;至于行戒还是和之前一样,戴上有假辫子的瓜皮帽,又随身带了只油布伞取代以前的锡杖,双手空空对行戒而言还是有些别扭。
依着蔡天福仆人所指的方向,石圣阳两人从西门走入台北城内。此时的台北城彷佛是个大工地,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气派,和他们心中的想象差距甚远。
往城内走去,向路边的工人询问官衙的方向,石圣阳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忐忑不安,或许是看到还未完工的台北城,让他觉得不踏实。
好不容易走到官衙的位置,石圣阳的心凉了半截,因为除了”布政使司衙门”还像个样子外,其余官署还未完工,只能在主建物旁边的临时棚子办公,他们两人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捕快所在的位置。
石圣阳向站岗的衙役表明来意,找到主事的捕快时,得到的制式回答让他火冒三丈,却也不敢发作──行定的”海捕文书”当然没有飘洋过海到这里来,因此所有数据必须重新申报,耗去不少时间,石圣阳得耐着性子,奋笔疾书填完所有表格。
最后,不耐烦的捕快询问石圣阳是否知道行定现在的化名为何?石圣阳当然不知道,不料捕快表情充满嫌恶,嘴中嘀嘀咕咕一阵,似乎在抱怨石圣阳两人打断他可以插科打诨的日子。
“可以了……这个曾经叫行定的僧人可能在艋舺吧!?”
石圣阳点点头,捕快在文件上用诛砂签下自己的名字,就打发他们两人走了。
“你们暂时落脚处也在那里,所以有消息我的弟兄会去客栈通知你们,不要随便乱跑啊……可以走了!”
捕快不耐烦挥手,示意要他们两人离开,石圣阳心里很不是滋味,原先准备好在怀里的银两也不想拿出来了,便假意鞠躬哈腰,拖着行戒离开。
“唉!怪不得人家说台湾鸟不生蛋,官差到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每个人散漫惯了,都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态度傲慢的不得了……”
“小声点……”
石圣阳离开官署才抱怨,但声音却是愈来愈高亢,让行戒拉了衣角提醒他降低音量。
“你才知道这几年我的辛苦,没有权势是叫不动这些腐败的官人,看来我们得自己去艋舺探访,不过人生地不熟,还得请蔡天福安排一下,我们先回去客栈商讨下一步……”
行戒拉着石圣阳往艋舺回去,他却制止了行戒,提议道:
“既然人都到了台北城内,我们去拜访那个韩森医师如何?”
石圣阳想起昨天在淡水港碰到的官医局外科医师韩森,对于医术有兴趣的他,想趁进城的机会看看韩森在干什么,搞不好可以偷学几招。
行戒想一想时间也还早,同意了石圣阳的想法,于是问了路人,便循着路前往官医局所在地的”考棚”(注1)。
官医局的设立,是为了照顾在台北城工作的官员及士兵而设立,为了让他们有治疗上的选择,所以同时有”中医”及”西医”两个部门,而韩森是第一位被聘请到台湾的西医外科医师。
由于民众看病的习惯没有改变,官医局的西医部一直门可罗雀,仅有零星的外伤处理,大部分的人路过西医部,都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鲜少人有勇气踏进去。
石圣阳来官医局找韩森时,他正无聊到发慌,漫不经心看着西医的教科书医案,不停打着哈欠,因此看到石圣阳时就显得格外热情。
相对于众人看热闹的心情,石圣阳走进西医部是抱着想增广见闻的态度而来,自然对于这里的摆设、器具,甚至瓶瓶罐罐都充满高度的好奇心。
“哈啰,小兄弟,不对,医师,你好呀!”
韩森透过小沈的帮忙,直接叫石圣阳是医师,工作人员听到都觉得有些怀疑,因为他看起来还是乳臭未干的大男孩。
对于周遭的异样眼光,石圣阳完全不以为意,反而对这里每个工作人员都穿上白色的罩衫印象深刻,也对一整排擦得亮晶晶、一尘不染的外科器械表现出高度的兴趣。
“这是截肢用的锯子,旁边是帮忙止血用的束带,另外这是手术用的刀片,每个代号都不一样,例如20号刀片是切开皮肤,11号刀片是穿刺用……”
韩森热心介绍手术台上的器械及其用途,旁边的小沈极具表演细胞,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有时还配合模仿的手术动作,抑扬顿挫之间像是天桥下的说书人,石圣阳听得津津有味。
“小沈,可以问韩森医师这个奇怪的容器是甚么吗?”
石圣阳看到手术台旁有个水瓶,向韩森提出问题,不待他开口,小沈立即抢先拿到这个容器,按了上面圆圆的物体,一阵雾气就喷了出来,石圣阳这才发觉,进来西医部里一直有个怪味道,原来就是来自它。
“这东西是洋玩意,翻译叫『石碳酸』(注2),洋鬼子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