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萧知还没来的时候,她们只当萧知是个不通文墨的粗陋妇人,又或是那种上不了台面,说句话就会缩个肩膀,低个头,一副穷酸样的人。
她们这样的人,平日里相处来往的都是有身份有脸面的。
陡然间来了这么一号没个背景没个权势,听说还是自幼养在庵里的,自然是有些厌恶加嫌弃的。
可没想到。
和她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个被她们以为上不了台面的穷酸女人一点都不穷酸,衣着得体,打扮精致,更重要的是她不是那种一点文墨都没有的粗鄙妇人,无论她们说什么话,聊什么题,她都能说上几句。
话不多。
但说得都在点上。
比如茶道、插花,又或是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哪里的笔最适合用来写字,什么地方产的砚又最容易出墨,什么时候,哪种茶是最好的,什么香料最适合什么时间使用。
她都能用只字片语说出其中的门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好听,说起话来的时候犹如细腻的流水一般,让人不自觉地就想静下心来好好听她说话。
崔妤和其余一众贵女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刚才还对萧知爱答不理的一群人,此时竟然都不由自主地围在萧知身旁,即便有坐得远的,那目光也是落在萧知身上的,而萧知纵然被这么多人包围着,也没有表露出退却或者怯弱的心思。
她看起来是十分自然的。
如鱼得水一般。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嗓音很细,声音很柔,既能倾听旁人的言语,也能给出相应的回答。
有不少人都被这样的萧知给惊到了。
甚至还有不少人,悄声说道:“这个陆五夫人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堪啊。”
“是啊,她看起来,好.....”有人看着这样的萧知,忍不住想夸赞她一番,但话到嘴边,竟发现没有一个合适的词可以形容她,磨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两个字,“特别。”
可这两个字,却让许多人都在心中认同起来。
特别。
是很特别。
明明那个坐在中间的女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打扮都不算出色,甚至那张脸长得还有些太过素净了些,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张本来应该放在人群中不会引起任何涟漪的脸。
此时竟让人有些没法忽视。
她笑着的样子,说话的样子,侧耳倾听的样子,都被人不由自主地记在心里。
然后产生一种心理。
这个女人虽然长得不算顶顶出色的,但就是有法子,让人忽视不掉,甚至在万千人群里,能够让人第一个看到她。
身后碎碎细语还是不断。
大多都是夸赞萧知的,毕竟她们和萧知无冤无仇。
自然也有不高兴的,例如白盈盈和陆宝棠,她们本来还等着看萧知的笑话,哪里想到,笑话没看到,反倒是看到这样一个被众人包围的萧知,还有刚才那些还在说道萧知坏话的人,此时也都不由自主地夸赞起了萧知。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
那个孤女应该被众人唾弃才是,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待遇?!
两个对萧知恨之入骨的人,此时更是恨得牙痒痒的,一双眼睛更像是藏着火似的,恨不得直接烧了萧知,把她烧成灰烬才好!
而走在最前面的崔妤,此时的心里也有一股奇异的念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萧知,竟然让她忍不住想起了以前跟顾珍参加宴会时的样子,无论是少女时的顾珍,还是成为人妇的顾珍,只要她出场,其他人的目光就没法再注意到其他人。
顾珍是耀眼的,恣意的。
她就像是一团火一样,能够轻轻松松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此时坐在中间的那个女人,她明明跟顾珍有着迥然不同的面貌,可就是让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荒诞的念头。
摇了摇头。
崔妤忙去压下那个怪异的情绪和荒诞的念头。
她在想什么?
顾珍已经死了。
她亲眼看着顾珍下葬,甚至......
“妤儿?”崔夫人率先注意到回来的一群人,笑着说道:“怎么不多逛逛,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
崔妤倒是很快的收敛起心中的思绪,再度抬头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恢复成以往的那副模样了,温和又柔婉,笑领着一众人往里头走去,给屋中那些夫人各自问了安,然后便同崔夫人说道:“外头的丫鬟说,戏台子已经搭好了,请母亲和夫人们移步点戏。”
崔夫人闻言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移步外厅看戏吧。”
自然无人反对。
时下能够消遣的东西并不算多,听戏算是老少皆宜的一个项目了,更何况今日请来的戏班子还是城中有名的,以往很少登门搭台,今天也是卖了崔家一个面子才肯过来。
“陆夫人。”
崔夫人起身的时候,喊住了萧知,同她笑道:“过会你坐第一排吧。”
第一排位置最好,一般也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坐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