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淡漠至极。
苏蓁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姜望,危云峰首座的大弟子,也是她的大师兄。
在许多许多年前,他也曾教她练剑,带她在秘境里历险,因为性格缘故,两人关系不算多么亲厚,但她也曾感激尊敬过他。
在小师妹柳云遥入门后,他们就日渐疏远,几次激烈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如今早已形同陌路。
苏蓁早就不在乎姜望如何看待自己。
姜望的眸中一片冷漠,“你在碎云州犯下滔天大罪,又害死诸多同门,师尊对你也无话可说。”
苏蓁嗤笑一声,“他是这么说的?他对我无话可说?”
姜望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大长老一手举起令牌,另一手捏了个法诀。
惩仙台上压力骤增,苏蓁闷哼了一声,尚未出口的话语被打断。
周遭亮起了圈圈金色光环,光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令牌上光芒大盛,惩仙台周边的金光也越发浓郁,咒文不断闪烁着,光幕中凝聚出一根根箭矢。
凌霄峰的山体隐隐震动起来,难以想象的灵压扩散开,境界稍低的修士都已站立困难。
高台上的修士们倒是都稳稳伫立,大长老暗自松了口气,其余人神态各异,姜望默然撇过头。
惩仙台上方,千万道光箭悬浮在天空中,然后齐刷刷向着正中的人射去,宛如曳着焰尾陨落的星群。
苏蓁闭上了眼睛。
罢了。
她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但自己一来没能早些察觉,二来没能当场杀光那群目击者及时逃跑,方才沦落到这番境地。
说到底还是本事不济,也差了些运气。
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肉身灰飞烟灭。
然后是已经虚弱不堪的元神,被无数股强大的灵力穿透、分裂又碾碎,那些碎片又被不断挤压冲撞,直至彻底溃散。
最终化作漫天飘散的金光,很快在风中彻底湮灭。
“……”
苏蓁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但在那几乎摧毁心智的疼痛消散后,她却仍有清晰意识,眼前还出现了幻觉般的奇怪画面。
那是一块闪闪发亮的、质地奇特的方形板子,边缘是白色,正中一块区域里,有着不断变动的画面。
仔细观瞧,那竟是翻动的书页。
上面出现的姓名地名颇为眼熟,章节下方还有读者们的评语。
那是一篇名为《九界寻剑录》的话本,围绕女主柳云遥和男主谢长风展开。
全文有一半篇幅都在讲述他们的修炼历险、并找寻圣剑的故事,剩下的戏份则分给了各路配角。
苏蓁就是其中之一。
用那些读者的话说,苏蓁是一个“恶毒女配”和“反派精英怪”。
纵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用词,苏蓁也能从那些辱骂的话语中猜出,这大约是丑角的意思。
——因为师妹女主的修行天赋极差,也因为师父玉尘仙尊的关照,苏蓁就对师妹百般挑剔,恨不得将她赶出门派,时不时为难于她。
从书中记叙、以及女主柳云遥的视角来看,事情似乎就是这样的,大多数读者也这么想。
苏蓁忽然觉得好笑。
天元宗乃是东域第一仙门,在整个人界的五域十四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剑修门派。
天元宗分了内门外门,内门四峰分支,其中危云峰的首座是玉尘仙尊,是九界顶尖高手之一。
他的亲传弟子并不多,却是个个都天赋异禀,悟性上等,除了小徒弟柳云遥。
柳云遥灵根混杂,无法洗炼,玉尘仙尊为她耗费无数天材地宝,进展却甚是微小。
十数年修炼,她都不曾晋入练气境。
整个宗门当中,都很难找出比这更差的修士了。
无论是在外门四堂还是内门四峰,有无数资质比她更好、也比她更为刻苦的修士,日夜勤修,只为在比试中争个名次,拿到珍贵的灵丹或是炼器材料。
对于柳云遥而言,有位仙尊师父,就不用争不用抢,一切都唾手可得。
譬如几千人争抢的一颗上品固元丹,玉尘仙尊随手就能给她一箱。
而那几千人中,随便挑出一个,也能在一招内把柳云遥打得爬不起来。
虽说有些疑惑,关于师父为何收这么一个天赋糟糕、悟性平平、也不怎么勤奋的亲传弟子,但苏蓁也不会去干涉。
毕竟当徒弟的管不着师父。
然而,时间久了,她和柳云遥的矛盾越来越多。
最初,苏蓁听闻小师妹一直无法洗练灵根,觉得她应当找个医修门派瞧瞧情况,或是以艺入道当个画修音修,再或是修炼精神异术当个魅修——总之不适合在天元宗这种剑修门派里待着浪费时间。
不知怎么,这话传出去,就成了苏蓁容不下师妹,嫌师妹太弱,要将人逐出门去。
玉尘仙尊甚至因此喊她去了一趟。
彼时他坐在偏殿的窗前,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面庞俊美清丽,沐浴着和煦晨曦,宛如画中谪仙。
“你本是一番好意,不想让她虚度光阴,但你师妹年纪尚轻,或许会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