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江华的婚事也不顺,当时找了个出身贫寒的,总说成分好。可有些人……那是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等你没用了,又嫌弃你的肉和血是腥臭的。江华遇上的就是这么个混蛋玩意,这回你没见成,那是因着江华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见孩子一面……得亏你舅舅心大,这要是放在早年,他恨不能杀人。”
总的说来,谁过的都不容易。
林大牛有些生气的是,“文荟不在也就罢了,怎么文心和文茂大过年的也不陪陪你们。妈都病了……”
“别怪他们。”夏九墨这才说话了,“文心和明达都在印刷厂。报纸印刷,一天都不能停。尤其是他们这种下去劳动改造的人,越是节庆的时候,忙的越是他们。文茂呢,学了一堆洋文,现在这洋文会的多了那就是罪。要不是他那媳妇不离不弃的,日子也难过。关键是,俩孩子还小,真要有个啥事的,那么点的孩子受牵连呀。他一般是值班的时候夜里来看看,药都是他媳妇想法子买的,他半夜偷着送的。文心那边艰难,孩子下乡,不给补贴点,也不好意思在你二叔那边叫照看。文荟呢,四个孩子,能活着就不错了。饶是这么着,文心月月挤出几斤粮票就送来了,她自己瘦的一把骨头。文荟呢,都是把部队发的省下来一下,给我们寄回来叫家常用。可一个人的配给,得养一家子,还得挤出来照看我们……”
林雨桐就从包里又掏了笔和纸,“爸,给姑姑和叔叔写信吧。人去不了,信能到。”
四爷又把身上的没用完的票和钱拿出来,分了五份,“咱自己留一份,给同县老家寄一份,给大姑二姑和小叔各寄一份。”
夏九墨和江映雪面色大变,“这可不成。”说这些不是为了挂累你的。
林雨桐把笔塞给林大牛,林大牛抓住了笔,慢慢的抚平信纸,看看女儿和女婿,然后对爹妈笑了一下,“我是家里的长子,这事我做主。”
夏九墨将脸扭在一边,他想起曾经他跟儿子说的话。那时候他年轻,也忙,哪里有时间给孩子们断官司,管家里的家务事。文龙拿家里的琐事问他,他总说,“你是家里的长子,爸爸不在,或是等爸爸老了,你要照顾你妈,照顾弟弟妹妹,家里的事你做主。”
也因此,这孩子比别的孩子有主见。所以,这样的孩子那么大了丢了没回家,他嘴上不敢跟妻子说,其实心里已经认定,八成是已经没了。可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那么多年了,他回来了。受了那么多苦,可他已然记得他是家里的长子。
长子是背负着责任的。可他们并不想这个孩子再背负责任。
他还要再说话,江映雪却一把拉住了他。他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精人情世故。兄弟姐妹分开二楼快三十年了。就文心对这个大哥还有一些记忆,对文荟和文茂来说,关于这个大哥的记忆几乎为零。对他们而言,这是个只活在父母亲人嘴里的人,也只有那些照片,能证明他们确实有个哥哥。
这个哥哥突然回来了,回来了就是大哥吗?那么长的时间横亘其中,不是说是亲人就是亲人了。家里惦记文龙,文龙的记忆回来,他对弟弟妹妹的感情并没有走远。可弟弟妹妹能回馈他等价的情感吗?
难!
可若是在难处伸把手,那这个大哥就是大哥。
这俩孩子为啥一个提议写信,一个特别干脆的把家里攒下来的钱和粮票叫给分了。那不是对素昧谋面的亲人有多少感情,或是出于同情。他们只是心疼他们的父亲,他们用他们的方式帮他们的父亲拽回亲情这根线,不想让他从希望到失望。仅此而已!
文龙有这么心疼他的孩子,是幸事。
若是能如此,叫长子快速的融入家里,对自家这两把老骨头来说,难道不是幸事?
林大牛提笔写字还有些生疏,记忆里什么都有,唯独手生。他先给老家写了信,问候了姨奶奶,问候了叔叔婶婶,又简单的说了现在的情况。告诉对方,他把父母接来了,膝下一女一婿,分别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因着路途不便,暂不去探望,望各自珍重。
署名:不孝侄文龙。
完了又分别给弟弟妹妹写信,末尾署名:长兄文龙。
林雨桐给折好,“明儿我就给寄出去。除了二姑在外省,远些,过些日子才能收到以外,其他的最多隔两天就能到。”
省城。
年还没有过完,夜里,夏文茂借了自行车把父母的东西先寄存到舅舅家,就赶紧往家里赶。
他跟老婆孩子寄居在老丈人家,这边稍微宽敞些。大舅哥在京城工作,也不在家。于是,他们就住回来了。老丈人和丈母娘还算厚道,虽说对自己的时候好脸色不多,但总归是心疼外孙,对孩子挺好。今儿回来的晚了,不过筒子楼里,还是嘈杂的。进进出出的,乐意跟自己打交道的也不多。他也低着头直接回家,老丈人坐在老位置上看报纸,丈母娘陪着两孩子玩耍。老婆拿着抹布,这里擦一擦,那里擦一擦。
他一回来,除了两个孩子高兴之外,别人都没多余的表情。老婆扭过脸,“给你留着饭呢,自己吃。”
桌上碟子盖在碗上,就是留的饭。他洗了手过去,掀开碟子,一如既往的,一筷子咸菜,两个小窝头,